婚期终于到了,一大早婚轿就停于乔家门口,芷兰被扶了出来。叶家和乔家离的并不远,可是轿子又不能立即抬过去,轿子和后面长长的陪嫁的队伍就在这街上转悠。
永安镇所有的姑娘都羡慕的看着,门当户对,有绝世容貌,又能嫁的如意郎君,更有父亲的疼爱,送去这让人眼馋的嫁妆,这乔家大小姐怎么就这么命好?
只有坐在这轿中的人,才明白她是不是最幸福的人,她有美貌,却被父亲利用来做诱饵;她有最英俊和权势的郎君,却是恨她入骨的人。她坐在这轿中,似乎不是去夫家,而是去刑场,而对她行刑的人不会一刀杀死她,会慢慢凌迟她。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会选择做个平凡的女孩,她的父亲不会利用她,她爱的人也不会因为她受制。她愿意有个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父亲、平凡的郎君,过着平凡的生活。
花轿埔一落地,就听到轿外的一片议论声。“哎呀,怎停两顶花轿啊。”“叶家是不是还有一桩婚事一块办啊。”“不会是叶家公子要同时娶两房吧。”那边有人答道“别瞎说,人家堂堂的乔家大小姐,怎能和别人同时过门。”嗡嗡的议论声,芷兰只觉得头沉的更厉害了。
开始了,开始了,他果然够狠,还没过这道门,就已经领略到他的无情了,而且要让所人都要知道,他有多轻鄙她。正在声音越来越鼎沸的时候,大门内新郎官走了出来,顿时鸦雀无声,这何曾像婚礼,更像是葬礼。然后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又略带谄媚的声音说:叶公子大喜、大喜啊。然后更多的声音附和起来,鼓乐声也奏起,开始像个正常娶亲的气氛了。只听的叶天泽朗声道:多谢各位乡邻,今天是我叶天泽的大婚之日,娶的是乔家的大小姐。众人都点头称赞,边夸:乔家大小姐可是倾城倾国啊,能配得上这位大小姐可只有叶少主了。还有的说: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好看的不得了。叶天泽还是那么微笑着,那艳红的婚袍衬的他更是风神朗姿,只是这笑如此有度,好像没有哪家新郎官可以在迎亲之日,还像办别家婚事一样冷静有节制的笑吧。
两顶红轿怪异的停在叶府门口,没有一个人敢问是怎么回事,但所有人都等着叶天泽如何对待这两顶红轿。果然叶天泽走到乔府的轿子前,所有人心里都嘘了口气,不管旁边那顶轿子里是谁,叶天泽先掀开的轿帘肯定就是正房了。但是叶天泽只是停了一下,他来到乔府旁边的轿子,亲自掀开了轿帘,把手伸了进去,扶出了一位娇俏身形的姑娘。人群中立即一片吸气声。这、这,这是哪一出啊。叶天泽对着众人拱手道:“此乃我在京时结识的一位姑娘如意,我允诺她一生一世视为知己,今日一并娶进门,承兑我当日的诺言”。众人面面相觑,那乔家大小姐怎么放?叶天泽继续说:乔家大小姐仍是正室。他给众人释惑。同时示意喜娘扶乔家大小姐下轿,吉时已到,要入内拜堂了。乔芷兰在轿内已经不觉咬破了下唇,指甲深深的嵌在手掌内,他这可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啊。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乔芷兰将在叶家是何等的位置了,她是正室,却不是他最爱的人,她要这劳什子名头干嘛,她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摆的越高越让人耻笑。轿门被掀开,送亲的并不是贴身的丫头如画,父亲全部给她换了新的丫鬟,乔老爷做事向来缜密到比女人还细。
她能不下来吗?虽然盖着红盖头,可是芷兰都羞愧的想逃离,她觉得所有人肯定都用同情、可怜或者嘲笑的眼神看着她,瞧,这就是乔家的大小姐,新婚就被人取代了位置。如果没有人扶她,她怕会栽倒在地上,盖头下隐约可见的一小块地面好像很不平整,有点往上升起,又往下降。喜娘走了几步笑着道:新娘子小心了,这有台阶。芷兰想抬起脚,可是她觉的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的头更沉了,她整个人往前倾去,她终于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可是一双有力的手已经扶住了她的腰,一个低沉到有点冷酷的声音和气息在她的耳边回旋:我们还没拜堂呢,你可不能倒下。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瞧,这新郎官多紧张新娘子,这还没拜堂,就已经抱着新娘子了。芷兰整个悬空躺在他怀里,他大踏步的抱着她像喜堂走去,外人眼里这是何等亲密的一幕,叶公子说另一位姑娘是红颜知己,这位也是真心喜欢的,要不怎么那么紧张…。芷兰挣扎着想下来,她不想配合他演这场“恩爱”的戏,可是她刚一动,那双环着她的手就已收紧,她不敢再动。
喜堂前,叶老夫人端坐在椅上,笑盈盈的看着儿子,两个新娘都站在儿子旁边。众人想着三人同时拜堂吗?叶家的婚事算是开了永安镇的新例了。叶天泽对着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喜娘竟然将另一个新娘子领了下去,只留下了乔家大小姐,众人才点头称赞,要不这场面可真够混乱的。芷兰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是怜悯她吗,让她保有一些颜面吗。婚仪终于结束,芷兰不知道人家的新娘子在拜天地的时候是怎样的甜蜜、幸福、期待,她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苦涩,她和最心爱的人一起拜了天地,可是那个人恐怕是最很她的,他只是在履行一种仪式,而不是承诺。从此在世人眼中他们是夫妻了,可是心里他们还不如陌生人,陌生人不会有恨,而他对她是满满的恨。
芷兰端坐在喜帐内,她很累,不但心里累,身体更累,她想躺下,这凤冠为什么这么沉,还是她的头很沉,她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可是她又很害怕,等所有的宾客都送走了,他就会来给她揭盖头,这又让她很惊恐,她一点都不想见他,他肯定不会善待她,他总能让她的心紧张,连带她的胃都收紧。她不知坐了多久,然后门被打开了,浓浓的酒气,还有略带点凌乱的脚步声。他来了。他每走近她一步,她觉得耳朵里都有一阵轰鸣,他又会怎么折磨她?
他终于走到她的跟前,站定,并没有动,这让她更紧张。很久,一只挑婚帕的杆子揭开了她的盖头,她怯怯的抬眼看向他。新郎的表情并不是含情脉脉在看新娘子,而是玩味的坏坏的笑意,里面有淡淡的轻鄙、有戏瘧、有冷冷的寒意,芷兰忍不住合上眼,他宁愿他冷淡他、抛弃他,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可是她不想让他这样看她,她并不能做到对他无动于衷,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内心随之波动。
他的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脸也几乎贴近她的脸,他的气息在她的脸上萦绕。像是种诱惑,可是又不是亲昵。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的手抵向他的胸膛,她要推开他,可是她就像在推铜墙铁壁一般,哪能动了丝毫。他瞬间单手抓住她双腕,用很轻很冷的声音说道:“你应该在四年前这样推开我,那我们就不会有今天了”。又来了,又来了,芷兰觉得几乎要晕眩过去,他在提醒她,是她害了他四年,是她害的他家门遭难。她的头晕眩的控制不住的触到他的胸口,她连眼睛都不能睁开了。乔天泽看她惨白的脸,他不想新婚之夜就让新娘子就医,他轻轻托起她,帮她扶到床上,盖上被子:“春寒裘冷,好自歇息吧。”他振衣离去。西厢房,那里有一位能给他春宵一刻的新娘子,乔芷兰眼角的泪如珠串般滑落。
叶天泽的确在西厢房,他并没有拿着酒杯在喝酒,而是拿着酒壶在喝酒。他已经陪宾客喝了很多的酒了,喜酒是不怎么醉人,可是这般的喝下去,常人换成水也扛不住。那端坐在床沿的另一个新娘子却没有来阻止,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连一句规劝的话没有。
这一夜,三个人,有人泪流不止,有人狂醉不止,有人静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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