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其实就是一个狗咬狗的大围栏,所有的狗都逃不出去,分别是一些够强壮一些,一些狗弱一些,一些狗活的久一些,另一些狗活得短一些。”陈风常常来找冯虎喝酒赌钱逛妓院,冯虎的手头积蓄经常去的很快,就算他现在已经高升至下一任总把子人选了。
冯虎看着牛饮的老友。“那我是什么样的狗。”
陈风举杯,“你是一只有钱的狗,而我,是一只虽然没有钱,却幸运的有个有钱朋友的狗。”
他醉了,冯虎知道,脸不红,手不抖却醉了,这种时候,他总会哼那首歌谣: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百鲸吸长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斛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笔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那么,公孙呢?公孙红颜是条什么样的狗?”冯虎笑了。
“她啊,”陈风高举酒杯过头顶,醉眼朦胧,“一只狐狸,一只自以为可以摆弄所有猎犬,其实只是被摆弄对象的骄傲狐狸。”陈风放手,酒杯坠地,粉碎。
冯虎叹了一口气,其实公孙红颜并不像陈风想像的那么没用,至少她,成功的摆弄了一条有钱的狗。
冯虎知道公孙红颜只将陈风看在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可是这个男人却永远不会将她摆在她想要的那个位置。
冯虎原以为没有人能够占据那个位置的时候,陈风带着古月出现了,古月虽然美丽,却未必及得上公孙红颜,但是,笑容甜美的古月也有陈风式的老成与天真。
二十一岁,陈风成为古月的丈夫。
二十三岁,古月带着怀胎七月的孩子死在家里,死因不明,陈风失去了他的“家”。
在古月墓前长坐七月的陈风,后来就消失了,他谜一样出现又谜一样消失,就算做为他的朋友,冯虎也从来不了解他的过去,家世,师承,后来想想,自己从来也不比别人知道得更多,除了他那些绝妙的言论。
可是,他绝对比其他人十倍百倍多得忧心这个眉宇清朗,笑容特别的男人,他的朋友。
冯虎喝着青阳米酒,想着又是阳澄湖大闸蟹膏黄的时节,假使往年,陈风又该在景泰楼,品尝极品大闸蟹。
虽然,等了四年,他也没有出现.
冯虎,再也没有等到他出现。
湘南湘北十八大寨的总把子在他奇迹般高升到最高位,猝死在总寨密室。那密室是江南葛庐术数机关的得意之作,窖藏有天下第一匪帮百年劫掠来的无数奇珍,包括神剑的卢,贵妃金缕,还有一匣东晋葛洪的仙丹秘书与传说中的龙犀宝药,尽是寻常人梦中也梦不到的稀世之物。
这样号称水淹不进,火烧不透,斧劈不烂的精钢密室里,冯虎伟岸的躯体就横躺在宝物堆中,头颅却出现在百里之外的青宏集市里。
酉未年六月初七,冯虎大殓后三天,继任的总把子悬赏天下,以万两黄金的赏格缉拿凶徒。
酉未年八月初四,“女中诸葛”“江湖第一美人”公孙红颜被人击杀于绣楼,死状可怖,容颜尽毁。
酉未年九月初九,不虚道人仙逝,死状甚是不雅,赤条尸体高悬于武当清虚殿中。
酉未年十月十七,洛阳一算卦老人被人一剑穿心,惨死家中。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谋杀与被谋杀的江湖,这几个人的相继死亡并没有引起更多的联想。只是剑术精绝已臻化境的不虚道人被格杀于武当主峰,冯虎的离奇死亡,还是令人不安。
这一长串死者名单,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同一个人,一个被人遗忘的传奇。
吕方知道,吕方知道若是不采取行动,下一个死去的就是他。因为他也是这些具有共同点的人中的一个。
陈风的至交,陈风的红颜,陈风的师长,陈风的养父都已经死去,下一个要么是他吕方,要么是那一位傲气凌人,风采盖世的西门剑庄的二公子,剑中谪仙的西门无意。
吕方是个商人,一个成功的有钱商人,他有大宅美酒佳人,他有所有人梦想中的一切,他哪怕一点点都没有想死的念头。
可惜,有本事杀死冯虎,杀死不虚的人,杀他吕方只比杀死一只蚂蚁困难一点点。他这只蚂蚁还想留着命享受他辛苦得来的一切
就事实来说,吕方就算不是最聪明的那只蚂蚁,至少也是最聪明的其中一个。他终于在被谋杀之前走到了活命的道上。
冬至过后,黑龙江方圆的地域落满了厚厚的雪,一色素白,满目苍凉。每日短短两个时辰的日照比没有好不了多少,沿此北去,便是严苛的东西伯利亚,蓝眼眸黄头发的异族在中原人想象不来的苦寒之地生存,保持着与华族最北端微弱的联系。
因为这点微弱的联系,孤萤般缀在苍郊雪原的客栈才有生存的契机,总有人贩去米粮药材,换来异族手中的宝石金块,玛瑙翡翠,正是这些披霜笠雪的勤劳商人,不着人烟的荒原才残存着一点点的生机。
狐裘的客商打了一只雪兔,雪原的兔子远较寻常兔子肉质坚韧滑爽,却极难逮到,数量稀少是一个原因,其速快愈奔雷又是一个原因。在如此惨烈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本就是极为不易的事,何况是柔柔弱弱的兔子,更得有一两样远胜其他猛兽凶禽的本事方可保住小命。谁知,最后却命丧在这个畏寒的南方客商手中。
一身华美狐裘的客商身材魁梧,步速平缓轻松的走过尺深的积雪,仅仅在雪原之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轻功底子甚是不弱。他瞧准了那块看似顽石无异,却透出丝丝火光的陋屋奔去。
“一片店”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旅栈,厨子手艺不错,价钱也公道,而且,此店地域从未发生强人杀人掠伙的事件,不少商人就是绕几天的路也要赶来此处投栈,是以名声相当不错。
但是通商的季节早已过去,入冬的酷寒与大雪早已断了北去东西伯利亚的通路,没有哪个商人会拣这个时候行商,所以客栈自然也陷入了淡季,两个月没有一个客人了。
老板并一厨子、伙计守着这家粗云杉搭就的小旅栈,每日清扫积雪。若是搁上三两天,这小旅栈便被雪完全埋住也说不定。
于是,当狐裘的客商抵达“一片店”,便瞧见十来岁的一个小伙计坐在楼顶铲雪,天气虽寒,却流着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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