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华听到此处,剑眉微微一蹙,不由暗赞梅子隽机智如许,继而沉吟道:“果真这个玉佩事关重大,他们有没有再说什么?”梅子隽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没有再提那块玉佩的事了。他们二人沉默片刻之后,其中一个便冲另一个说:‘听他说在比试之时众人不曾察觉半点征兆便中了毒,莫不成……是无相楼的无相毒?这却糟糕了,若不制住他们如何得解?’另一个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说罢,那守门弟子便转过身来,冲我点了点头,道:‘天地针的兄弟,一会儿我们先安排你在客房住下,先将这一身血污洗去了好生休整一番。我这便去禀告敝庄副庄主,请他定夺此事。’我故作心急如焚的模样,道:‘如今——’还未说完,便听其中一人说道:‘我们知道兄弟如今心急不已,但此事急也无用。若敝庄不将此事理出个头绪来便擅自前去救援,怕是也要折损在他们手上。盼的兄弟能明白我等苦衷……’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兄弟身中无相毒还能千里跋涉来此,当真辛苦了,一会儿待兄弟休息好了,便请庄上的大夫瞧瞧……’我瞧他面色恻然,便知道此毒不易解,当下摆了摆手,道:‘不必,无相毒的厉害谁人不知……找寻常大夫有什么用?’”
说着,梅子隽思虑片刻,似是在整理入庄后的思绪,继而点了点头,道:“他们听我这样说,不由轻叹了口气,继而便吩咐了下人将我安排在了客房内,嘱咐了我几句,便离开了。”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其实心中非常清楚,即便他们对我消去了大半疑心,却也决计不会留我一人在此,定然在外头安插了些监视的人在。想到此处,我便也暂且伏在桌案之上小憩了片刻,待得醒来时,发觉是时已是日薄西山。我起身后,行至窗边,朝外头偷觑了一眼,果不其然,见有一名玄灵针弟子正立在我的房间外头守备……“
凌枫华微微颔首,道:“这逐风庄果真是事事都算得精细……”梅子隽“嗯”了一声,道:“因我忧心将那弟子击倒会引起什么骚乱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先透过窗子查探了院落一番。其时他们安排我住下的客房是在所有院落的最高处,透过窗子便大约可将逐风庄内外看尽……当时我有些忧心玄灵针门人快要回庄,不由有些心急。”
凌枫华道:“透着窗子,可是知晓了要往何处去探寻?”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其实此次前去逐风庄,需要做的不过是要弄清楚逐风庄是否和避梵的执明部有所关联。若当真有关联,执明部所为又与陵光部有什么不同。是以此次行动自然是为求牵连甚寡才好。我当时透过窗子,大致将院落的路线记下,忽的便瞥见一处守卫甚为严密——”
凌枫华截口道:“如此说来,那儿便是林庄主的居所了?”梅子隽摇了摇头,道:“原本我也是如你这般想,但是就先前在陈府所探查所得……陈少爷的房间虽说藏有秘密,但却并非守备最严密之处。我心中这么想着,忽而念及既是掌门居所,无论是在此休息亦或是练功,应是都不喜欢有人在外头打扰才是。虽说林素是时并不在庄中,但若要诓骗前来探查秘辛之人,应当是会惹人朝着守卫严明之处而去,是时便可确保真正的秘辛不为人所知了。”
凌枫华一怔,道:“你这般推测,会不会太过冒险了?”梅子隽微微颔首,道:“的确比较冒险,不过倒是不需太过忧心此节。最疏于守卫之处,自然也不易被人发觉,若是在那儿寻不见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可以再想法子回到守卫严明之处,引开那些个守卫的弟子。”
见凌枫华点了点头,便又道:“将整个逐风庄的布局大致记在脑中之后,我便打开房门,作势便要往外走去。那弟子见状,忙道:‘天地针的师兄,这是要去哪儿?’,我听他这么说,便道:‘我想前去谒见副庄主,不知他是否已经做出决断?’他忙作揖道:‘师兄身上伤势颇重,还请好生休息。先前杨师兄叮嘱过了,说是若副庄主那儿有什么答复的话,便会派人前来传话,还请师兄不要太过忧心。’我点了点头,继而便道:‘那便有劳了。’说罢,我便装作腹中饥饿难耐的模样,惭颜道:‘对不住……可否给我传些吃食来?这些日子一心赶路,还未吃上一顿正经饭食……’那人笑道:‘已经吩咐膳房准备了,师兄不必着急。’我便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谢’。”
正说至此处,门外传来叩门声,梅子隽便道:“什么人?”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梅二先生,小姐吩咐老奴做的槐叶冷淘已经准备好了,现下给您送进去么?”梅子隽答道:“劳烦老先生了,我这便过去开门。”说着,将门一开,接过那人手中的面,冲凌枫华微笑道:“如此,倒还真应景。”凌枫华笑道:“你先讲这玩冷面吃了吧,一会儿再说也无妨。”
梅子隽“嗯”了一声,冲门外的老奴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谢意,见他离开后便合上了门,将槐叶冷淘放在了桌上,匆匆吃了两口,不由笑道:“双城路气候恶劣,吃食上也粗糙的很。像这些在中原寻常的食物在那边却是想也想不到呢……”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接着说……是时我在房中候了没多久,便见有人推门而入。便是那个守着我房门的弟子端着一些简单的食物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环顾了一番,道:‘师兄是在房内燃了熏香么?’我点了点头,冲他说道:‘这是连溪有名的神氛寒香,有大愈金创之用。’实则那香是我路经连溪溪云阁时买下的迷仙引,听闻是自陵川镇那边进来的货,能叫人安神沉眠。我因事先服用了醒神明心的药物,是以不受影响。”
凌枫华微微颔首,道:“你便不怕那弟子醒来之后将你的事情暴露出去而招致灾祸么?”梅子隽微微一笑,道:“听闻迷仙引的香可让人失却昏迷之前的一小段记忆……我虽不知其真假,但也确实不忧心你所说的那一节。倘若此香当真有此作用,那自无他话,若是没有这一作用,他办事如此不利,自然也不敢与上头说来寻我的麻烦。就此人唤我‘师兄’一节便可知晓,他在逐风庄中人微言轻,派遣这样的弟子前来监视,想来逐风庄对我确是信了八九成。既然这个弟子在派中无足轻重,那么假使他对逐风庄别无二心,他事后便会将自己被迷晕的事报告上去,但逐风庄中并未出现什么异端,他自然会被怀疑,那样无异于引火烧身。何况我也可以说那是神氛寒香原本的宁神作用,那弟子在外头站了一天了身子倦了那也是有的。另外一则便是他若是对逐风庄没有什么忠心而言,那么他如此办事不利,放我在他们门派之中探查秘辛,他自然会害怕受到惩处,也必然不会上报上去了。”
凌枫华笑道:“是以无论如何,大局总是掌握在你手中的。”梅子隽苦笑一声,道:“若当真如此变好了,人算不如天算,即便先前计划得再周密,也还是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在,以至于全盘皆输啊……”凌枫华闻声,忽而说道:“啊,是了,你怎么会被百草生给捉住的?”梅子隽道:“我先继续说,自然会说到他。”
见凌枫华点了点头,梅子隽道:“他将食物放下没多久,便昏迷了过去。我将他的衣服解下,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将他抬到了床上去之后便出门去了。是时虽说时辰还早,但暮色已然四合,判断院落之中有没有人在只消通过看有无灯火即可,而且借着夜色于逐风庄中行进倒也轻松许多。待得行至先前在客房中看到的那间房间旁近时,我因担心周遭可能有潜伏着的守卫,是以不曾轻举妄动。待得确认周遭无人之后,方才朝着房内走了进去。”
凌枫华道:“结果如何?”梅子隽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因左近没有人在,是以我便是进了房间也未敢燃灯,唯有借着窗外隐约透入的光打探里面……那个房间当中装饰颇为华丽,里头的字画、瓷器皆是名品,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倒似颇有品味。不过说来也怪,其中有个柜子里头,放了许多香料,还有少许成香。”
凌枫华不由奇道:“香?”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嗯……有一些我也识得,与溪云阁所售的熏香如出一辙。”凌枫华道:“想不到林庄主倒也是个风雅之人。不过你方才说奇怪……是奇在那些香是由旁侧的原料所制,也就是……那些香都是林庄主自己做的吗?”梅子隽点了点头,道:“嗯……还有一点便是……那些香看上去都陈迹渐入,必然是有些年头的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熏香来,放置在桌上,又道,“明日回景陀谷前,我还要先去一趟溪云阁,探探纪掌柜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