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竟觉得现还没有小时候,甚至是痴傻的那段时间快乐?
时间无声无息,仿佛她还是昨日那个雪隐城策马狂奔的少女,只是一个睁眼的时间,什么都不了,倒不如一直睡去。
爹爹,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小时候为什么总和人打架。
那些男孩和我一起不是贪恋美貌,就是巴结讨好我这个郡主。
女孩子们从来都排斥我,她们说我长得太美是妖怪,嫉妒之心让我像异物一般被隔离和驱逐。
这些,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真恨我长着这张脸,美貌一开始就是无法承受的负担。
我很孤单,想要个朋友。
只要有人对我付出一点点的真心,我就愿意掏心掏肺对人家好。
所以当那个浅:“你做我的朋友好吗?”
当他点头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那么开心。
我有朋友了,我终于有朋友了。
我倾一颗心对他好,这种喜悦和感激,你可以体会吗?
可你却让我杀他,这和砍去我一半的心,有什么区别啊?
小环,是我第一个姐妹,唯一一个姐妹。
你却一句怕人出卖就先下手为强砍了她的头。
你可知我对小环有愧,有愧啊!
我这辈子没骗过人,为了你,我开始欺骗,开始利用,背着良心一点点变得不像自己,去伤害我至亲的人。
你可知这种罪恶感,让我连闭眼都害怕,睡觉都会被吓醒。
你不知道,你从来不知道。
光线忽然一暗,她以为连月亮都厌恶她这个罪恶的人,躲到云层背后,直到看见那双青色的靴,才知道是人遮住了视线。
玄冥轩的眉峰拧了拧,蹲下身,夺过她手的酒壶:“你怎么还不死,这里喝酒!”
“是啊,我怎么还不死,为什么这里还跳动!”艾幼幼没有去夺回,只是笑了一下,手掌覆住胸口。
玄冥轩顺着她的手掌的缝隙,看到那一片鲜红,血珠已经渗透白衫,开出凄冷的花朵,就如如刺心口一般,是花,亦是伤,见之心痛。
他真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爱的不值,因为她爱的男人一直利用她,欺骗她,不是个好人。
可告诉她又能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她只会心痛。
玄冥轩从怀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塞入她手,缓缓合上她的手指。
“这是什么?”艾幼幼不解。
“冰蚕蛊的解药。”
“……”
“离开,去找你爱的人。永远不要再回来。”
玄冥轩替她找了一身便服,偷偷带着她一路出宫,此时北辰染归来的马车驶入皇城,有些匆忙,不知是生了什么大事。
银白的双眸隔着轻薄的纱帽,望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一向唠叨不停的玄冥轩,只是轻轻叹出一口气。
半晌,他开口唤了声:“娘娘——”
马背上的女子回过头,银风微微飘荡。
“记得要笑。”
马蹄声答答,急速地离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被风声覆盖,他才离开。
玄冥轩或许永远也忘不了,夜风吹动起她黑红色的裙袂,那绝美的女子一脸平静的表情,却如一朵冰做的罂粟,开他的心头,像一个永远无法触的美梦。
他知道,就像她不再流泪,她也不再会微笑了。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那瓶药,不过是普通的补血药丸,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长歌狂风云幻灭,红尘滚滚人聚散,浮华一世转成空,重回来时路已难。
乌云闭月,女子午夜皇城的街道策马而驰,周围是店铺,是人影,抑或是石子,她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一心想着,离开,离开。
还未赶到云来客栈,只听天空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啪啪落面颊,激起一片战栗的冰凉,脑白光一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磅礴的大雨将宫内的石板冲得白亮,雾气迷蒙将天地都层层罩住,窒息一般,远处穿来骏马一声长嘶。
一抹倩影身骑白马,出现恋雪宫侍卫惊愕的视线:“来者何人?”
“凤亦雪!”
众人还纳闷,身影已疾驰而过,马蹄飞踏,溅起雨水,沾湿了侍卫的油衣,女子好似裹着雨雾,只瞧见那腰间的银色长带风飘荡,恍惚间竟像极了眼泪纠缠着雨丝,理不清,剪不断。
艾幼幼来不及栓马,十万火急直奔寝宫。
偌大的寝宫就像一座冰雕的坟墓,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琉璃纱灯,飞鼎依旧升起袅袅的白雾,这里,却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染染,你哪里?”艾幼幼焦急地呼唤。
殿外大雨倾盆,将她急促重喘的呼吸掩盖,只剩回声冰宫回荡。
“染染?”她知道,北辰染一定这里。
电闪雷鸣,一道凄厉的白光闪过,艾幼幼的目光猛然落角落里的衣柜。
红木衣柜夜晚是一团漆黑,光线太暗,根本照不到角落,隐约可以听见窸窸窣窣怪异的声响。
“染染——”艾幼幼惊呼一声,箭步上前,伸出去开门的手停半空,她一咬牙,猛然将柜门拉开。
“……”她整个人呆原地,那种感觉就像嬉笑猛然被人狠狠抽了一鞭,抽到心脏的位置,瞬间血流不止。
男人躲黑漆漆狭小的柜子里,蜷缩成卑微惶恐的姿势,浅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不如说,那只是一个被遗弃,深陷无恐惧的孩子。
“染染——”她轻唤。
“不要——不要——”颤抖得声音充满恐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小雪,放我出去,我怕——”
心,犹如被撕裂一个巨大的血口,五岁那年的情景汹涌而来。
“小雪,不要,不要!”男孩被捆住双手双脚,扒光了衣裳,无数双孩子的手用毛笔他身上画满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