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喝了口茶，瞥了宁瑶锦一眼，没有制止。
原本这种话是不应该在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说的，可她的锦儿从来就不是普通的姑娘，这皇宫里头的腌臜事情多了去了，她早一些习惯也好。
宁瑶锦喝了一口茶水，晾到温凉的茶水入口清冽微微带着苦涩，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没的？”
太皇太后瞧着她冷静镇定的模样，颇为满意，看了一眼老嬷嬷，听后者慢慢的说着：“如今新皇上了位，自然自然是要尽快孕育自己的孩儿的，秀妃肚子里那个，可是原来皇上的子嗣，若是生下个儿子来，那么他这个皇位可就有说头了，百官不敢说，下头的老百姓可是众口铄金，不一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还不如现下直接没了干净。只是那人倒是个聪明的，自己不出手，只是去敏妃那边坐了坐，说了几句扎心窝子的话，敏妃那个脾气县主你也知道，当即就去了秀妃宫里头大闹，光是嘴上说几句不过瘾，估计也是颓丧了两把，结果秀妃直接摔倒了地上，孩子就这么化成了一滩血水了。只是可惜那秀妃了，年纪轻轻了，说是不光孩子没了，连自己个儿的身子都摔坏了，往后怕是也不能生育了。”
宁瑶锦默默听完，脸色雪白。
去敏妃那儿坐坐？齐柔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这件事怕是跟陈婉儿脱不了干系。
她的目标一直就是中宫皇后，怎么能容许周靖容的皇位再有威胁？
秀妃肚子里的是周靖誉唯一的孩儿，只要那孩子没了，周靖誉现在又昏迷着，没有了子嗣，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数，他都再也没有把皇位拿回去的可能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撵她去换衣裳：“去收拾一下，一会跟哀家去掖庭走一趟吧，那孩子也是哀家的重孙子，去瞧瞧赏点儿东西也算是一份心意。”
宁瑶锦呆呆的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些凉意：“这些年您赏出去的心意，有多少？”
“太多了，记不清了。”太皇太后扶着老嬷嬷的手回了内室：“快去更衣吧，收拾好了就直接到门口车辇上去，别在外头站着，日头太毒。”
京城的气候相对昭阳镇有些凌厉，冷的时候冷的刺骨，热起来的时候能把人烤化了。
与炎热的天气不同，掖庭里如今冷清的可以。
秀太妃小产了，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干的好事，说起来跟闹剧一样，要不是齐柔一早赶了过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霍秀儿惨白着一张脸，泪水早已经把枕头浸了个通透，“皇后娘娘替我做主，我儿绝对不能白死！”
齐柔被她抓的有些疼，可还是体恤着她才失了孩儿心情不佳，硬忍着没说出口，温声安慰着她：“太妃莫急，这件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可敏太妃娘娘也是您的亲姐姐，也得考虑一下家中父母双亲的感受”
“她是存心想杀了我，让我跟孩子一尸两命！我没有这么蛇蝎心肠阴狠毒辣的姐姐！”霍秀儿凌乱着头发，黏答答的粘在脸上，歇斯底里的喊着：“皇后娘娘，你要给我的孩儿报仇啊！他也是皇家的血脉，要有谥号，要进皇陵的”
齐柔拍着她的手，不住的叹气。
才三个多月没成型的孩子，又是先皇的血脉，史书上恐怕都只会一笔带过，哪里有可能进皇陵了。若是每一个胎死腹中的皇家血脉都要进皇陵，那皇陵恐怕早就不够用了。
霍敏儿在一边听着也是一肚子的火儿：“明明是你自己滑到了，非要诬赖到我头上，是，你是我妹妹，可正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更加没有害你的心，不要以为你失去了个孩儿，所有人都要向着你说话，天网恢恢，皇后娘娘一定能够调查清楚，还给我一个清白！”
“你清白个鬼！你要是清白，就让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摔死！”霍秀儿一骨碌爬起来，指着霍敏儿的鼻子说：“你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事事都要与我攀比与我抢，小时候娘给我们买珠花，都要比我的更大更好看，长大了也是，明明知道我钟情于燕王殿下，你也要来跟我抢，后来我们都参加选秀进了宫，你看皇上亲近我，总是想办法来我宫里头截胡，我一直念着你是我姐姐，不想跟你计较，却没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儿怎么碍着你的眼了，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我的好姐姐！”
眼看着姐妹两个人声音越拔越高，齐柔急的两头劝，可一个刚刚失了孩子，一个恐怕面临着杀害皇子的罪名，哪个肯认输？
裴三娘抱着一小捧瓜子，瞧着姐妹两个吵架乐呵呵的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要抓一把给旁边站着的佳贵人，可惜佳贵人身子不好吃不成瓜子，她更高兴了，越看吃的越欢实，不一会地上就堆了一小堆瓜子皮。
齐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休息，人家皇后都是调停后宫即可，她倒好，新官上任，就开始替前任皇帝处理家事，偏偏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闹得宫里人尽皆知的，真是头疼。
好在太皇太后领着宁瑶锦来了，霍秀儿和霍敏儿这才暂时休战，不咸不淡的给太皇太后行了礼，别过头去各自不说话。
齐柔忙迎了上来告罪：“是臣妾没本事，处理不好事情，还得劳烦老祖宗您跑一趟。”
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没事，哀家在慈宁宫里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来瞧瞧如今这掖庭里是怎么一番光景，乌烟瘴气的也该收拾收拾了。”
太皇太后的威严犹在，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了，连嗑瓜子的裴三娘都把瓜子扔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太皇太后斜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这是哪个宫里头的宫女儿，要是不懂规矩就直接发卖了去，在掖庭里嗑瓜子儿，悠闲的很么！”
齐柔连忙解释：“老祖宗您息怒，这是德太妃娘娘”
“娘娘？”太皇太后冷笑一声：“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娘娘的样子？皇后，哀家看着掖庭如今住着这么多太妃，天天晒太阳嗑瓜子的倒是比当皇后还舒坦，皇宫里头不养闲人，掖庭让太妃们住着，是让她们给皇上祈福的，要是在这里没办法祈福，那就打发到京郊的尼姑庵里头去，自给自足，给国库省下口粮，来年还能多给戍边的将士们加二斤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