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的脚步声急而重,房门轻轻掩上,来人便走到顾长峰跟前。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出了一个字‘鬼’,小声道:“有问题?”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顾长峰眉宇间隐着一丝忧虑。
顾朗点点头,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师父’,又道:“不同。”
“哪里不同?”顾长峰追问道。
顾朗接着在纸上写到‘声音’,他低声道:“以前略显苍老,嗓音有些厚重。现在年轻有力,意气风发。”
顾朗蹙眉补充道:“我总感觉不是一个人,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别人说这话,我可以不信,但这话是出自你口,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你拜在他门下十余年,顾家年年献礼,什么本事没学,却只教你看相,简直欺人太甚!你这位师父胃口却越来越大,如同喂不饱的饿虎。如果他派人来找你,你自己找各种理由推脱,总之你是不能回去了。”顾长峰拍了拍顾朗的肩膀嘱咐道,“万事小心!”
顾长峰的话让顾朗不由心头一暖,重重点头道:“朗儿明白。”
顾长峰拿起纸条迅速靠近烛火,很快纸条便化为灰烬。
秋天是最有意思的季节。你瞧,树叶还没有完全变黄,一半黄来一半绿;红色的枫叶也紧跟着跑出点缀着秋意。驾着一叶轻舟任自漂流,沿途欣赏着秋日的美景,静美沉静涤荡着心灵。
清儿原先配的药已经用完了,只得重新再配。她生怕别人弄出什么岔子,所以她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总算干完了。”
清儿站起来走到园子的中央,正在松动筋骨。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是海棠妹妹吧。”
清儿回过头,心生好奇地瞧着眼前的这位姐姐。鹅蛋脸,莹亮的额头,姿容并不出众。
婵月见面前的这位小姑娘肤白如雪,面若桃花,半天才道:“妹妹当真是一位绝世佳人啊!下人们都在议论你,说我们府上来了一位仙女。”
清儿淡淡道:“他们说的都是些客套话,说的人不当真,听的人就更不要当真了!请问你是?”
婵月淡笑道:“差点儿把正事儿都忘了,我婆婆嘱咐我来给姑娘置办些衣物,你称呼我一声婵月姐姐吧!”
清儿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如姬夫人关爱,这些都是些小事,婵月姐姐乃金枝玉叶,何必亲自前来,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这一遭还真是没白来,姑娘乖巧懂事,难怪人见人爱!”婵月朝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道,“把东西送到姑娘房里头。”
婵月又笑着对清儿道:“夜凉了,怕姑娘受寒,这才多送了几床厚薄不一的被褥和衣物。”
婵月见两个丫头从屋子里走出来,便道:“你们先回吧,赏钱只管去找管家领便是。”
丫头们应了声是,便齐齐退了下去。
婵月见人已经远去没了踪影,这才继续说道:“姑娘对我家朗爷印象如何?”
清儿心中一沉,谨慎地望向婵月,道:“婵月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婵月小心试探道:“朗爷对你有情,不知姑娘对朗爷可有意?”
清儿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婵月道:“朗爷让你来做说客?”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朗爷只字未提。”婵月连忙解释道。
“我更费解了,他可是你的丈夫,哪有把自己的枕边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的?顾家的这根高枝,小女子高攀不起!我对朗也爷也无半点私人感情!”
婵月神色一滞,呆呆得注视着清儿许久,婵月口中呢喃着:“他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跑得掉。”
她缓缓抬起黯然的眼眸看向清儿,鼓起勇气又道:“几个月前婆婆将几块玉石交给了首饰店的老板,今日首饰店里的老板送来了四只玉钗,婆婆将玉钗送到朗爷屋里要朗爷把这些钗子分给夫人们。朗爷却说这玉钗要先送到药园让海棠姑娘挑选,然后再让其他夫人挑选。我站在一旁,听得真切。我不痴也不呆,自然能听出他的意思。”
清儿柳眉不住地抖了两抖,望着婵月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于是又道:“多谢姐姐提点,小妹明白了。”
婵月点了点头,小声道:“府中人多嘴杂,这事迟早传到其他两位夫人耳中,她们的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日后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婵月前脚刚走,丫头们果真捧着玉钗盒子就到了。
四个丫头朝着清儿行礼齐声道:“海棠姑娘万福。”
清儿明知故问道:“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好像是朗爷房里的丫头!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药园子!”
其中一个丫头恭敬回道:“姑娘记性真好,我们正是朗爷房里的丫头。”
另一名丫头道:“我们手中的锦盒里有四只珠钗,朗爷命丫头们带来让姑娘挑选。姑娘看看,您喜欢哪只?”说罢,四个丫头们齐齐将手中的锦盒打了开来。四只玉钗玲珑剔透,造型各异,它们静静地躺在盒中。
清儿走到其中一个丫头跟前,忽的抬起玉手,丫头心中一喜,以为姑娘挑中了自个儿手中的。不料,‘啪嗒’一声,锦盒被关上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最后一个锦盒全部关上。丫头们这时有些慌乱了,为首的一个丫头问道:“姑娘难道都没看中?”
清儿笑靥如花道:“我是给筠爷看病的大夫,是不是?”
丫头们不明所以皆是点点头,异口同声道:“是啊。”
“要说亲疏远近?我与筠爷亲近,与朗爷疏远,对吗?”清儿见丫头们一时无话,每个人的小脸隐约的有些涨红,于是清儿接着又道,“这种玩意儿应该是朗爷送给夫人们把玩的,我若是不懂规矩拿了,天下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再者我与你们家主子非亲非故,更不想攀什么高枝,平白无故的收礼只会毁我清誉。如果硬要送,也只能是筠爷送。我收下了,别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毕竟我救了筠爷的命,这礼我自然收得。其三我这个人向来不受他人强迫。朗爷先前没有问过我的意见,这礼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现在弄得彼此都很尴尬也怨不得我。”
丫头们捧着锦盒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这话儿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个中意味儿大家自然懂的。海棠姑娘压根儿就没把朗爷放在心坎上,甚至还有些厌恶。她们就不明白自家的主子怎么就开罪了姑娘,姑娘说话这么不留余地,不是诚心要和朗爷撕破脸皮嘛!
“你们把我的原话带到,我相信朗爷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是朗爷身边的丫头,只管照料关切你们自家的主子,我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清儿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你们回吧!”
四个丫头们听了当下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进去,她们狼狈转身的时候双双碰到了一块儿,接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这才踏着虚浮不定的步子远去。
出了药园子,她们才小声交谈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敢拒绝爷的好意啊!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为首的大丫头彩儿恨得牙痒痒,“我们好歹是朗爷身边的丫头,打小就追随爷伺候爷,瞧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看了就让人不爽。”
“谁说不是啊!朗爷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居然还不领情。装什么清高啊!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成为朗爷的人!”丫头燕儿咬牙切齿继续道,“仗着自己有着几分姿色,就摆起谱来了!等我回去回话,我定要添油加醋一番,看朗爷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彩儿四下张望着忙跑到这名丫头的身旁,训斥道:“你说这话未免有些过分。我警告你,隔墙有耳,你可别害了我们。她和小果那群丫头们处的极好,听说筠爷拿她当宝,什么都听她的,千万别让筠爷身边的丫头听了去,不然,我们都得挨板子。我们不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我们可都是女人,细皮嫩肉的,要是挨了板子,还不一命呜呼啊!”
另两名丫头围了过来,年长的丫头秋云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我们两姐妹可不想得罪这位筠爷跟前的贵人,说到底我们是奴婢,身份卑微,你要是故意挑拨是非,想害人家,可和我们姐妹没关系。”
年纪稍小的丫头秋月低声道:“还不走快点,送完钗子朗爷还等着我们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