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介啊”聂影摸索着扒拉了他两下:“我这好悬才把心态调整过来,就陪我聊会儿么”
“疼!”陈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忙把捆着绷带的胳膊给收回来,骂道:“我是发现了,你就一疯娘们儿,原本就够疯的了,现在是彻底疯了”
聂影嫌弃地站起身:“切,一点都不阳光”
说完她便扭头扶着墙开门出去了,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小辫砸~小辫砸,来陪姐姐玩儿…”
马尾晃得那叫一个欢脱。
可门关上了,小辫子也没有回音,应该又是去田里干活了。
佯装出来的乐观在此时是那么的令人尴尬。
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聂影靠着墙,叹了口气。
她只不过是想骗自己一下,却没想到连陈虎都骗不了。
感受着辫子里跳出来的发丝被风挠在脸上,聂影抬起头,忽然闻见一丝特别的味道。
这味道虽然潜藏在酒精和淡淡的血腥味之中,但她却依然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难以形容,却莫名让她联想到二月的清晨。
循着那味道,聂影探索着向前一步,将手扶到栏杆的柱子上,忽然感觉前方有个身影立在那。
“董汉骁?”聂影试探着问。
董汉骁穿着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正奇怪地盯着她看:“你看得见了?”
聂影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了,做出了一套不知是想握手还是想鞠躬的别扭动作,终于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胳膊已经被董汉骁拎了过去。
可这却让聂影一愣,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手竟然已经自己挣脱开了。
下意识的动作意外地让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董汉骁本是想看看她胳膊上的伤,着实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的手还停留在空中,微讪了一下,道:“躲什么,又不会传染”
说完董汉骁清了一下嗓子,没留给聂影过多的时间琢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等聂影反应过来时才感觉屁股兜儿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有人在看,东西还是放在你这”董汉骁小声耳语,随即便放开了她,正了声道:“胳膊的伤快长好了,腿上的他们给你处理了吗?”
聂影感受到项链的轮廓,点点头,抿抿嘴,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董汉骁弄了弄脑袋上贴着的纱布:“陈虎呢?”
“在,在”聂影伸出手指向身后:“在里面…”
“来吧”董汉骁走了进去,留聂影在屋外头有些不知所措。
董汉骁跟陈虎打了个招呼,陈虎已经学会只挤压着右半边脸笑了,冲他狰狞而无声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黄牙。
看聂影还没进来,董汉骁很自然地把门大开,后背靠着门板想要将她搀扶进来:“进屋吧”
聂影沉了一口气,顺着他的搀扶走了进去。
“旧伤没除又添新伤啊”陈虎首先开口,打趣道:“受不少苦吧,‘麦祖’下手挺黑呀”
董汉骁坐定,闻言哈哈一笑,但随即用一种极小的声音道:“隔墙有耳,你们别乱说话”
聂影刚坐好,闻言不禁又是腰杆一挺,想说话,但最终选择了闭嘴。
董汉骁挤了一下左眼,探身查看了一番陈虎的伤势,然后抬头问他:“有弹壳吗?”
陈虎摇摇头,董汉骁则出了一口气似的,坐回了椅子上:“俩月能恢复”
“你把我当机器人啊”陈虎忍不住道:“给点油上几颗螺丝就好了”
董汉骁坏笑了两下:“没打中内脏来的,行啊,命挺硬啊虎哥”
看董汉骁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陈虎终于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闭起眼痛心疾首道:“唉唷,‘阎王爷’管我叫哥,折煞老夫也,折煞老夫也”
几个人都在努力地互相表现着轻松与开心,终于董汉骁正了脸色,道:“现在听我说,别问问题,你们这段时间就呆在这养伤,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不会有事的,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做,这段时间会很少来看你们,下一次来估计是三天后”
说完他看了看手上戴的表,站起身:“我得走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和他们说,除了手机——在这地方手机也没信号,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到城里搞采购,这背井离乡的,对自己好点儿,啊”
看到两人点头,董汉骁终于起身走出了门。
聂影跟着走到了门口,董汉骁回头看她,仿佛能透过那几圈纱布看到她的眼神似的,邪门得很。
隔着三米多远的距离,董汉骁提高音调道:“别喝凉水了,让他们烧点热水喝,这地方要是得了肠胃炎可麻烦”
聂影道:“天生不爱喝热水,没办法啊”
“嘿”董汉骁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院子。
下了个土坡,董汉骁坐上了早就停在那的一辆越野车,越野车启动,排气管扑棱出一阵橙黄色的土渣,就这么开走了。
※※※
其实现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有钱人的生活都差不多:生活质量高,用着名牌奢侈品,活得光鲜亮丽,待的地方也都是干净又敞亮,与其对应的就是都还有类似城乡结合部一类的破烂地头。
就像富人无论到哪都能获得差不多的生活体验,而长期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人也一样。贫民窟都是大同小异的。光屁股的小孩从街的这头跑到那头,嘴里喊着当地的语言,身上的脏污都是那么相似,满街飞扬的垃圾只是包装袋上的文字换了,其他并没多大不同,甚至还能找到一丝回家的熟悉感。
董汉骁扶着脑袋,对抗着那仿若来自神经根部的疼痛,有事做还好,一旦稍微闲下来,那股长久到仿佛不会消失的疼痛便会让他受尽折磨。
“啪”董汉骁打死一只正在自己胳膊上吸血的蚊子,然后将它的尸体弹掉,拿掉嘴上的烟头,吹掉因为拍蚊子的动作而落在身上的烟灰。
“这时候还有蚊子”董汉骁小声念叨着,根本没指望有人能听着:“特么的破地方…”
“(干活了)”身前不远的男人回头道,说完将怀里的半自动步枪端了起来。
车声由远及近,三辆迷彩吉普从狭窄的街角拐了过来,一行人纷纷跟着带头的男人走了出去,董汉骁脑袋里嗡嗡响,直觉告诉他的东西下一秒就变成了空白,让他现在就像个傻子。
吗的,现在犯药劲儿,董汉骁翻着白眼捂住头,倚回了墙上,手里的枪都握不稳。
其他人都冲到了路中间,枪声乍起,火光沸腾,子弹轻易地穿透了车窗玻璃,将里头的人射得血花飞溅,当头一辆吉普登时就失了方向,撞向小道的一侧。
不算董汉骁,一伙人共有四个,全是麦扰的人,可以说是他手下的手下的手下,装备不算精良,但胜在卖命,这一番乱射直接将头前两辆吉普直接瘫痪,最后头那辆比较幸运,当即倒车就想跑。
小街不算宽阔,但行人很多,满世界的枪响和尖叫声在董汉骁听来都变成了隔着一层水膜似的闷响,直到有疯狂逃命的行人将他撞倒,枪也掉在了一边,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滴咩!(怎么找来这么个拖后腿的废物!)”带头的男人大声喊叫道。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辆吉普车刚倒回街角,便被后方的一番射击给逼在了原地,这一伙民兵并不专业,但实战经验很丰富,眼下又打了个包抄战术,直接把几辆吉普打了个瓮中捉鳖。
吉普的玻璃被打碎,但看不见里面有人,男人好似又下了什么命令,但是董汉骁没听清,但见他们并没有一番乱射,只是慢慢向着车子包围了过去。
可能是里头有什么东西?董汉骁想,这才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趴在地上,爬起身,还没来得及捡起枪,只听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一颗流弹“咻”地滑过他的耳边,惊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找了个掩体躲避。
露出眼睛一看,董汉骁才发现那辆吉普里正露出一支枪口在乱射,因为是盲射打得很不规律,飞溅的子弹打进墙里,发出“通通”的脆响,掀起一片水泥灰尘,一不注意就被迷了眼睛。
这要紧时候,董汉骁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感觉提不起精神,眼泪鼻涕顺着哈欠一块流了一大把,糊了手上一层,下意识往自己身上擦,擦了两下才意识到恶心。
如果说皮肤里一直感觉像有虫子在爬,然后怎么挠都还不解痒这种痛苦他还能勉强克服,那么毒品对精神的影响便可以说是实在无法承受了,提不起精神是一码事,扰乱他的感官,使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关键时刻,这才是要了老命。
董汉骁咬住牙,晃了晃脑袋,但却再没听见枪声了,又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战斗已经结束,几个男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点伤,正和打包围的后援一起在车里搜索着什么。
领头的那个男人胳膊上流了血,无意间回头看见了躲在后头的董汉骁,大骂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了董汉骁的脸上,将他打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随即他抓住董汉骁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了起来,瞪视着他吼道:“(废物!)”
这一巴掌很重,董汉骁脸上的伤本就没好,这下又被他给打得破了一大块出来,疼得董汉骁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