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瑞雪山庄的过程很顺利,顾流年很快就见到了瑞雪山庄庄主雪狂。
雪狂是夷人。因少年时目睹了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所以他立志不求平天下,但求安百姓。下定决心后,他入西蜀,于无涯山脚建了这座瑞雪山庄。瑞雪山庄,取瑞雪兆丰年之意。一粮一黍平生意,一家一户君心系。如今的雪狂已为人父,唯一的儿子雪无痕也已达弱冠之龄。这二三十年来,瑞雪山庄在雪狂一人的努力下,成了武林数一数二的大家。瑞雪山庄留人不问出身,不问善恶,只求一技之长,只求一颗济世之心。
此刻,雪狂正在大殿接待着顾流年。
“依折骨公子所见,雪某该怎么做?”听完顾流年来意的雪狂微笑着问顾流年。该怎么做,其实雪狂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之所以问顾流年,是因为雪狂想知道顾流年的为人。世人所传,皆有可能是以讹传讹,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能勉强做个依据。这是雪狂闯荡武林得出的经验。
“忍一时,避一时。”顾流年回答得很干脆。来瑞雪山庄之前,顾流年就与姜袖风商量过了一切。当时商量的结果有好几个,而避让,是几个结果中最佳的一个。见雪狂有听取他意见的可能,顾流年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
沉思片刻,雪狂大笑道:“哈哈哈,既然折骨公子这样讲,那我瑞雪山庄退回西域便是!”雪狂竟然同意了顾流年的建议。
“多谢前辈。”见雪狂答应得这样爽快,顾流年心中不免高兴。但同时,他又有些担忧。答应得那么爽快,真的没问题吗?
顾流年正担忧着,突来开门声随着一声反对:“爹,为什么要答应他退回西域?欧阳和哥舒他们做错了吗?为什么要退步?”雪无痕推门而进,不满地问着雪狂。
“痕儿,你还没明白。”听着雪无痕的质问,雪狂不禁叹息。雪无痕不明白他的考量,这样他又如何放心地把瑞雪山庄交给雪无痕呢?
“如何不明白了?瑞雪山庄何时怕过任何人?为什么要低头?”雪无痕怒道。
“小不忍,乱大谋!为了一个向太平,搭上我瑞雪山庄所有人的生命,搭上折骨公子的名声,痕儿,你觉得这样的退让是低头吗?”雪狂看着雪无痕,问道。
看着父亲意味深长的眼神,雪无痕沉默了,他明白了雪狂的考量,可他也不愿就那样低头,退回西域。一番思量后,雪无痕道:“我明白了,父亲。可是,雪无痕依旧不服,除非……”雪无痕前半句话自然是对雪狂讲的,后半句话,却是对顾流年讲的,说除非的时候,雪无痕转头看向了顾流年。
见雪无痕看向自己,顾流年心中已明白要发生些什么了。任谁都是不肯随随便便退让的,如果退让已成定局,那必然也是要用其他方式来扳回一局的。他顾流年用言语说服了雪狂,那他雪无痕必然是要用拳头来证明他瑞雪山庄的实力了。果不其然,被顾流年猜中了。
“除非什么?”顾流年故意问道。
“除非,我和你来一场比试,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内你能抓到我,那我就服了你。”雪无痕道。
“如果不能呢?”顾流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如果不能,那就证明我瑞雪山庄比你厉害。你以后就没资格再随意决定瑞雪山庄的去向。而且,你要拜我为师。”雪无痕道。
“无痕!你放肆!”听到雪无痕的无理要求,雪狂脸上不禁有了愠色。
“怎么,父亲,无痕的要求过分了?”雪无痕丝毫不顾雪狂的愠怒,任性道。
“你……”被雪无痕的行为气到了,雪狂正想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却见一旁的顾流年轻轻对他摇着头。
雪狂看向顾流年,顾流年又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顾流年的意思,雪狂只好压制住怒气,同意了雪无痕的要求。
“那就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先回西域,痕儿你就好好陪着折骨公子。”说完,雪狂走出了大殿,在大殿门前,他召来一个瑞雪弟子,吩咐道:“传令下去,接下来的一个月,瑞雪山庄的所有活动都取消。通知闲散在各地的弟子,暗度陈仓。还有,让司空接回隐城的哥舒情和欧阳泠兄妹。”
大殿内,默默听完雪狂在殿外的吩咐,顾流年终于抬头看向了雪无痕。“十四天。”顾流年轻声道,“第一天,我让你。”
“不用!”顾流年的退让更像在挑衅,雪无痕不由得又是一怒。
“用得着的。我要回去休息了。折骨前阵子受的伤太重,不休息就怕真要败了,折骨可不想这样。况且,无痕公子你应该不愿意和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比试吧。”顾流年说完,与雪狂告了个别,回了天晴无风。
瑞雪山庄内,雪狂看着雪无痕,欲言又止。
“你自己小心。江湖之中,死生由天。”雪狂最后叮嘱道。
天晴无风内,喝过伤药的顾流年沉沉睡过去了,留下云朗一直守在他床前,不曾离开。
丑时刚过,一条人影闯进了天晴无风,来人一身灰衣,正是承门第一人姜袖风。见到姜袖风,云朗回头看了看顾流年无声无息出去了。
“他睡了?”天晴无风偏房内,姜袖风问云朗。
“嗯。”云朗点头,“刚才他回来的时候,我看他脸色苍白,就给他把了一脉。”
“结果呢?”姜袖风问道。
“他中了毒,那毒,在他体内留了都快一个月了。我真大意,之前给他把脉的时候竟然没发现。”云朗自责道。
“好了,别这样。你似乎对他特别在乎,别忘了你的身份。”见云朗对顾流年的事情那么上心,姜袖风不由得要提醒他一些事。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云朗回答道,“可是,你也很上心。”云朗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我……”姜袖风停滞了一下,还是唉声道,“罢了,这次,算最后一次吧。你也一样。这次的事情完成后,我们一定要和顾流年撇开关系,不然,他的路不好走,我们,怕是也逃不过一顿以身试法。”
“嗯。”云朗点了点头。
“既然这次是最后一次,那么,就让我们好好帮他一次吧。”姜袖风还是放不下顾流年。
拿出刚得到的情报,姜袖风把它平铺在桌子上,对云朗说道:“他和瑞雪山庄雪无痕打赌了。半个月的时间。猎物与猎人的游戏。依他现在的状况,他是输定了。”
“帮他。”听完姜袖风的陈述,云朗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帮他。至于怎么帮,那是姜袖风要担心的事了。
“你……”姜袖风气结,“毕竟承门第一人啊,下个令就能让我这个小角色为难呐。”
“这就为难了?”听到姜袖风的抱怨,云朗笑着问道,“之前,比这难得多的事情都见你办得挺好的呀。”
“好好好,我去办。”被云朗堵住了退路,姜袖风只好答应帮顾流年。
云朗微微一笑,离开了。留下姜袖风站在那心里把云朗骂了个千百遍。
……
“我和瑞雪山庄雪无痕打赌了。”未时,天晴无风湖心亭内,顾流年,姜袖风。云朗三人正悠哉喝着茶,顾流年突然说道。
“我们都知道的。”姜袖风回答。
“也对,承门嘛,没什么能瞒得了你们。”听到姜袖风的回答,顾流年笑笑,他忘了姜袖风是承门的人了,承门之人,有什么能瞒过他们,但他继而正色道,“我希望那是我一个人和瑞雪山庄的事。”
姜袖风正欲再倒茶,闻言手蓦然停滞了一下。
“没人要打搅你的事情呀。”云朗接过顾流年的话。
“那就好。”顾流年放下茶杯,“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一袭玄衣隐黑白,人事多少污浊,
一柄纸扇折善恶,是非谁人评说?
顾流年再遇雪无痕,已是五天后的黄昏,在凉州境内,雪无痕正在山间一家茶肆休息。见到顾流年,雪无痕先是一惊,但随即笑了。“折骨公子,本事不错。无痕以为不走大道,折骨公子不会那么快找得到我,所以我挑这山间小路走,谁知还是被你这么快就找到了。不错不错。”说着,雪无痕倒了一杯茶,递给顾流年,道:“折骨公子,请。”
接过酒杯,顾流年也不犹豫就喝了。喝完,顾流年对雪无痕道:“如果晚上你就住这的话,自己小心了。我先走一步了。到了时间,我自然会抓你回去。”说着,顾流年放下茶杯,起身欲走。
察觉到顾流年话里有话,雪无痕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在他左侧,是茶肆的掌柜,他正在煮水,见那掌柜左肩高,右肩低,雪无痕心中突然闪现一个结论,背刀客!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不想节外生枝,雪无痕还是决定与顾流年同行了。
顾流年也没说什么,顾自走开了。雪无痕见状,也跟着走了。
行至一片竹林,雪无痕突感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正欲问顾流年为什么会这样,转头却发现顾流年皱紧了眉头。
“无痕,你先离开。别再跟着我。”顾流年突然说道。与此同时,雪无痕感觉到顾流年身上也有一股阴冷之气在散发出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对于顾流年用命令似的语气与他说话,雪无痕很不高兴。所以尽管自己非离开不可,但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顶嘴一句。
“就凭那些人是冲我来的。刚才在茶肆,那个店家是九鼎段干乾。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现在这里,四周埋伏了不下百人,要全身而退很困难。我不想再白白搭上你的性命。记着,如果十天之后,我还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去舒州听风居,告诉那里的老板娘或者店小二,就说我在翡烟林就行了。拜托了。”顾流年最后都算是哀求了。
九鼎段干乾,背刀客,所背之刀重上百斤,因力大过人,江湖人送九鼎称号。几年前,因败于南门流萤之手,从而一心一意为南门流萤办事。
“大哥,你就这么容不下流年?”顾流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