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漩涡深处传来的波动仍然尚未停歇,春秋大帝看了眼滴落在云空的血液,当血液落在白云时,白云被焚毁地化作一缕黑烟,沉重炙热的气息升腾起来,春秋大帝突然冷笑,洁白的牙齿还有鲜血刺眼的血迹。
“千年来终于能有人让本帝见血了,除去夏子候,这缕气息中混杂了太多太多,是你在藏拙还是你想利用这些乌合之众来消耗本帝的实力。”
春秋大帝抬起一手,手掌竖起放在虚空,从漩涡射出的急速波动撞在春秋大帝耳朵掌心中,依旧没有停歇,像是把锋利的剑刃在掌心中急速旋转前进。
春秋大帝的手臂有些颤抖,青筋也缓缓裸露在半空之中。
“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千年以后连气息都能模糊改变,你们这些废物,还真是小心翼翼,结果都如乾王那个蝼蚁那般害怕本帝,你们的命运也只会随着乾王一同破碎在这片天地之中,本帝的耐心已经没有了。”
春秋大帝冷笑,五指一握,凭空握碎了这股凶悍不止的气机。
凶悍的气息在瞬间变地无比衰弱,一股侵蚀生命腐朽时光的死气从春秋大帝的手中弥漫出来。当两股气息触碰在一起的那一刻时,本应是凶悍不绝的气机沾染上灰色,淡灰逐渐演变成深黑,凶悍的气机逐渐变成死气,死气从漩涡的这头缓缓传入了漩涡的里头。
像是无视了空间的阻隔那般,带着腐朽的死气穿透过去。
无法知其确切的地方,那就从根源处寻其踪迹,即便是溃散不可见的气机,但也有那么一刻是能感受到它来自于何方。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让你们魂归春秋,你们要如何死,死相如何,本帝不太在意。”
春秋大帝的声音缓缓波动在这片天地之间,市井百姓只是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圣人以上的强者勉强能听到些朦胧的音色,但春秋之时的罪臣可是听地清清楚楚,一字都没有落下。
白发老人站在悬崖上,体内的气机层层攀升,霸道的气息从身体中飘散开来。
但突然间,数人用尽全力汇聚成的虹光变地无比衰弱,甚至有破碎散开的迹象,悬崖那头的冲撞已经停止,他们也因为大帝手中的动作停止而停止。
只不过,那道虹光却被大帝散发出的死气硬生生侵蚀腐朽,再顺着这道强大的力量逆行过来。
白发老人的脸色变地有些凝重,当死气从悬崖外侧传出时,这片被他们隔绝自我划分出来的独立空间已经夹杂些衰老的味道。
但腐朽的死气侵蚀开来时,悬崖上的绿意泛黄,带着枯寂吹落山风,小溪前的流水在那一刹那也变得浑浊起来。
“王爷,大帝真地发怒了。”
身旁的老人松开了举起的手掌,脸色也无法抑制地变地恐惧。
即便他们的身前还有一位真正的王侯为他们遮风挡雨,他们都害怕,害怕那位帝威无限的春秋大帝。
春秋王侯和千古一帝,这是两个完全不会混淆的概念。
即便有朝一日,封王篡位成功,但千古一帝的威严和恐惧永生都会伴随在他们的心间。
无论何人能够在现世称王,但大帝只有一位,只有一位春秋大帝。
这是春秋大帝对他们的诅咒,也是对自己的诅咒。
千年天地之间,武断地说,他们遇到的武道巅峰之人有许多,但真正站在云端上俯瞰他们这些蝼蚁的还是这位人族大帝。
天地百族,人生百态,但只有一位人族大帝。
于他们而言,春秋大帝无疑是天上的神明那般充满威严和神圣,如今他们要做的却是打破神圣,将这位大帝从神坛上落下,再将他永恒打落在深渊之中。
强大的人永远都会被孤寂吞噬,因为无人可以与他比肩,也无人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
所以他的臣子谋逆,所以他的心爱之人身死道消,所以千年大帝同样受着千年的宿命诅咒,从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孤独便会随之而来,再强大的他也会被孤独永远环绕,他身边的挚友至亲挚爱都会一个又一个地离他而去,这就是春秋大帝的宿命,这就是千年来第一人的宿命。
“一切都会在这个时代划上真正的休止符,想要开辟一个新的天地,还是随着春秋大帝永远堕落在深渊之中,永生臣服在他的脚下,你们自己去选择。”白发老人再次瞥了身边这些旧人一眼。
“骑虎难下,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几人既然选择跟随王爷,必定会倾尽所有来帮助王爷。”
“很好。”
白发老人脸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地缓和:“集众人之力也能摧毁牢不可摧的山岳,让山石崩毁,春秋大帝已经受伤了,若不是这样,他不会这么简单地就出手,以他的性格都会让所有的猎物享受在恐惧之中,在恐惧之中露出破绽,然后再慢慢逗弄,一上来就出手不太现实。”
白发老人摇了摇头,神色露出坚定的目光。
“布置了千年的后手,又怎么能够如此简单便会识穿?没有相对等的实力,又如何会能够和大帝抗衡千年之久?春秋之人春秋之事如今也要做个了结了,除去燕雀王和西楚王,其余人全部都应该魂归春秋正位,无论分散的势力有多少股都好,我们这一条船上的春秋故人放在旧时都是无比强大之人,所以现在的我们,又如何能够退缩?”
白发老人张手一抹,一股焕发一新的生机散开在悬崖下,生机流过半空,撞在了侵蚀吹来的死气上。
春秋大帝神色玩味,感受到漩涡之下的异样,手中的力量再次加大几分。
“将春秋大帝的气息抹去,他如今只想找到我们的踪迹。”
白发老人枯瘦的手有些颤抖,先前被燕雀王长剑刺穿的伤痕还尚未愈合,现在又要出手对抗当世间最强大的人物,不能在最全盛的状态下战斗便是已经输了一分。
其余老人没有犹豫,纷纷出手,那被破散的虹光再次重组起来。
既然王爷都说了春秋大帝已经受了伤,那么便是证明集合众人之力是有机会扳倒这位人族帝君。最强大的帝君都要遵守这片天地的规则,比起他们这些在天地之中的“漏网之鱼”,春秋大帝更让这个天地这个时代无比胆寒,当有一日春秋大帝仍旧在进步时,终于一天会突破天地的限制,这个是天地无法容忍的事情,也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所有的人事物,无论正邪,都想要他死,只有他死,后来之人才能攀升而上,这个天地才能安稳。
但是如果这位大帝真地死了呢?
很多时候,自己都在想着如何去毁掉这位千古一帝,但如果真有一天了却这份千年的心愿,那么自己呢?那么这些春秋旧人呢?结局又会变地如何?
白发老人的目光中头一次闪出一丝疑惑,即便话语中都是劝诫鼓励他们不要去害怕,但谁有能免俗?谁又能真地不害怕这位大帝?
因为害怕,所以恐惧变成了怨恨,心性都变地扭曲起来,脑海中想地都是除掉这位千古一帝。
这份怨恨是何时开始的?
当初看到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还在欢喜大周终于能够统一天下,但为何后来罪恶怨恨会滋长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谁也不能免俗啊。”
白发老人低头叹息一声,原来当看到一个天纵之姿的少年成长到无法媲美的地步,再在高峰上闪耀了无数时光,那最初抱着希望他成才的心会从羡慕逐渐演变成妒忌,再妒忌中谋生怨恨,因为他,因为他是天之骄子,上天爱怜的宠儿,所有的气运和资源都堆砌在他的身上,他生来就会高人一等,到最后所有人都在迎头赶上,但所有人都发现都无法到达他的地步时,都会想将他拉下神坛。
而且春秋大帝的可怕,是建立在他的眸子中,一个能用目光杀人的人,一个神色稍有变化就会让无数人胆寒的帝君,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永远活着吗?
他适合当强者,但不适合当帝君。
但无论是强者还是帝君,他还是要退下来。
但他死去的那一刻,那么自己这些春秋旧人的命运又是如何?
一切都在这个时代终结。
那么他们的命运也会随之消亡吗?
白发老人的眼神突然闪过了一丝迷惘,沧桑的声音隔空波动而出。漩涡外的春秋大帝皱了皱眉,那一声古老的叹息中的问题,为什么会让他有些难以回答。
“如果大帝你死了,那我们这些逆臣会落地这么样的下场,天地又会如何对待我们?”
“当命运终结的时候,我们是否会和你一样,被无情地掩埋?”
“也请大帝告诉我,春秋之人的命运,春秋之时的命运,是否都已经在千年前被注定?”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帝,请你回答我,这是逆臣最后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