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河滩上的驾马已经没了劲儿挣扎,马儿身后湍急的颍河依旧冷漠的卷着浪花儿,冷白的月色铺在胡路扬起的脸上,映的一路辗转几次跌倒,手因着扑泥土抹到脸上的泥印子清晰可见,胡路顾不得许多,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睛满含殷切的盯着青年仙捕。
仙捕似乎没有多少被人央求的经历,一下子也是慌了神,一脸局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两手背在身后胡乱拧巴了几下手指,又左手叉腰,右手挠了挠头发,好半天终于尴尬的哈哈了一句没问题,呼噜子大爷一出手必然马到成功云云,一扭头看了看沙地上连呜咽都吼不出来的驾马,又觉着这个词语不大吉利,又强行一本正经的换成了呼噜子大爷一出手必然无往不利。
胡路又急又无奈,偷偷叹了口气,翻了翻白眼,感觉老天爷真是太不待见自己了,运气背到撞了个神仙还是这样不靠谱的成色。
呼噜子仙捕显然捕捉到了这些小动作,当下一抖衣袖,正了正身形,心说一定要做出点厉害让这小子知道自己的厉害,朗声对着胡路喝道:
“那呆小子,这匹马本仙捕已经查看过了,却是驾车的马,身上残留尽是倒影宗那小贼暗害的老马夫的气味,要本仙捕追人,你这一路上可有拾取到案犯或是你同学身上的物件?”
胡路反应倒是挺快,一把把攥在手心甚至都舍不得放在衣兜里的钱币手链举到了仙捕身前,青年仙捕眼神一亮,只觉着这串手链正中那颗微小的铜币一刹那间突然散出了一丝蓬勃的灵气,说不出的灵巧诱人,但冥神去捕捉灵气的来源,又什么都感应不到,莫不是什么隐藏的绝世灵宝不成?
如若是这手链放在平时,呼噜子必然要想方设法讨要了去,即便是发现不了什么奥妙,能让自己有那么一丝喜欢,那也是莫大的缘分是不,但这小子当面,自己维持高人气度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眼漏精光的贪财模样?
胡路哪里知道青年仙捕已经在心里跟自己对手链的占有欲好生较量了一番,还道是仙捕大人立马发现了线索,登时觉得专业素质果然是要得,凑上来补充:“仙捕大人,这串子是我家同学一直配在身上的物件,您真的法力无边能透过手串找到她吗?”
呼噜子高深莫测的横了胡路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井底之蛙,你们家呼噜子大爷我不仅法力无边,而且是仪态万千。”说罢,接过胡路手上的钱串,不自觉的抚摸着中间那个微小的钱币,来回摩挲了几下,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刚刚那一瞬间的灵气吸引,青年仙捕轻轻吐了口气,揉了下太阳穴,哂笑了一下;这凡人整日里戴在身上的物件怎么可能是暗投的明珠,看来是错觉一场,可算是不用为了如何贪墨下它伤脑筋了。
不等胡路再开口,仙捕也觉察自己心思辗转间呆愣的不恰时宜,开口就是呵斥胡路:“噤声,本仙捕大爷要凝神做法寻仙问路了。”看着胡路一脸紧张的样子,呼噜子心里倒是笑开了花,觉着自己往日间被强逼着去刑部官堂里参观的日子也不算的什么虚度了,至少自己顺带观摩出来的几句官威训话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味道的嘛。
说是凝神做法,青年仙捕也没什么其他动作,右手持着手链儿从鼻下一带而过,又作势将手举高,冲着月朗星稀的夜幕似模似样的确认了一下方位,胡路看的也不真切,呆呆的看着仙捕大人抬手邀明月的风姿,只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进而回想到在学堂的台阶上,自己要是也有这样不凡的造型,怕是徐歆儿真个儿能被自己给迷住吧,胡思乱想间,仙捕大人鼻翼急促的扇动了几下,接着手臂指定了东南方向,随即得意的笑了出来,“想躲的过呼噜子大爷的追捕,小贼真是嫩的好比师姐种的胡萝卜,一咬就出水啊”,紧接着,却是厌恶自己为何有这番招惹了痛苦回忆的联想,跺着脚呸呸的吐了两下,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换别的修辞手法了,还是成语好,成语博大精深,成语至少都是前人的回忆。
胡路习惯了仙捕臆症般的突发性不靠谱行为,倒也没心思追问个缘由,顺着呼噜子手指的方向只看得一片田垄分错,隐约有几间茅屋土房穿杂其中却是也看不真切,仙捕依旧是洋洋得意的语气,似乎这种可以随手指点教导训斥一个凡俗的少年的机会已经能给他莫大的开心一般;“小子,呼噜子大爷好生告诉你,你那小同学就在前方十多里开外的地方,怎么样,要本仙捕带你过去看看吗,放心好了,依着本大爷法力无边,仪态万千的能力,护你的周全顶多只能算个添头的功绩。”
胡路面对这样的调侃,真正的有了感激的感觉,只觉着这碎嘴子仙捕虽是言语稍有失点礼数,但无论是神奇的仙法还是善良的心地儿都让自己欢喜,对于徐歆儿的获救自然多放了几分心,稍稍定了定神,胡路头点了点,刚要开口示意呼噜子自己完全同意,哪知仙捕大人见了点头,根本不待胡路开口,明摆着恶作剧一般掐了个道决,胡路只觉着自己被一道流光洒入身体,张口要问个究竟,却发现自己口长的再大,耳朵里穿过的也只有风声。
青年仙捕撇了撇嘴,一副深明大义不得已而为之的表情:“那小贼虽是滑不溜秋,总归不能让你出声惊扰了他,围观嘛,自然是多看少说的好,好啦没事,本仙捕只是略施一个小术封了你的声音,呆会自会给你解开”
说话间,呼噜子又随手捏了个道决,一套手印做的端的是行云流水,不沾烟火,右手双指并拢剑指东南,左手一把拎住胡路的衣领,轻喝了一声“疾”,带着胡路飞了起来。
胡路强忍着衣领勒住脖子带来的紧束不适,心里只顾惊讶着道法玄奇,快速飞行中居然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强风,只看到左右的树木在夜色里连成了模糊的黑片儿,身下的田垄犹如蚯蚓般扭曲着后退,正前方的茅屋从芝麻变黑豆再成了个茅屋的样子接着又渐行渐小,当真是新奇有趣,一时间,就连高空里的空气胡路都觉得似乎都比地面上的清新了许多。
然而随着目的地的越来越近,仙捕大人却默然的一言不发了,而在胡路的眼瞳里不断变大的那个破败的建筑赫然是一座:
黄公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