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有另一个他。当然没有他们。因为在新秩序定下来之前,他们就算是在管理流之外的危险人物,却又是难得一现的稀有人物,所以需要原始的收藏保护。也就是说,除非新一号选定,不然他们是哪里也去不了的。”
“也就是说,其实有两个人,比……比我还危险?”
医生脸色一沉,答道:“差不多,一号,我希望你别忘记了,这里首先是监狱岛,这里的人,都是犯人。而他们的危险和稀有,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死刑犯!”
小榕树差点失声惊叫:“他?还有他?他们能杀人放火?”
医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回答。
小榕树倒有些恶质的好奇:“那么,我现在是一号,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任意决定他们的生死?是要我以暴制暴来为民除害?”
医生一怔,冷不丁吓退一步,他就苦笑道:“还是不要吧,毕竟……人生似乎没有空白而不留痕迹的胶囊意义的封闭时刻,我们不可能在为所欲为之后还指望回头重续以前中断的生涯,小人认为时间没什么延续性,对自然因果规律也很麻木,君子则认为世界是一张由许多细小的内在联系织成的慎密而完整的恢恢天网。”
小榕树意义不明地哼一声,继续逼问:“那么另外一个呢?既然一样十恶不赦,为什么人们只往死里打这一个,而不打另一个?”
医生这次沉吟的时间更长,小榕树有些不耐烦了,抬步要走,只听他在身后,许久才回答了她——
“大家对他也许是寄予了一种宗教般的愿望,也许他就是承受所有人灾难的替罪羊。上帝太恨他了,所以不让他死。他们每天打他,打得他身上的颜色像一道暗淡的彩虹,黄、红、绿、蓝、青……上帝无法决定用哪种颜色的时候,就创造了彩虹……”
小榕树摇摇头,这是什么狗屁疯话?
还是自己去看最可靠!
她走过长长的通道,拉开了门——那神父差点刹不住冲了进来,然而稳住了,似乎他又很后悔没有真的扑上来,他有着温柔的憨劲、满头褐色的卷发和爽朗爱笑的脸庞,皮肤是一种蜂蜜的暖栗色,他也非常喜欢说话——似乎这里的人不是未进化成熟发声器官的,就是狂热的布道的型话痨——
“小姐,你……不要紧了吧?要不要……其实我可以抱着你。我方才不在外面,可我都看到了,那些个大混蛋!真正的美是神性在尘世间的体现,女人的美丽是神性在人生命中的体现。在古希腊的英雄传奇中,海伦之美使特洛伊千艘战舰齐发,血战十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脸才能有如此的动力,一定就是这样的容颜……”
他灰蓝色的眼睛明明色迷迷,却也温柔如海,深情专注地看着她,并且,手也怜惜而温柔地抚到她的脸上,直到那一刻,他的眼里无杂质的温柔才漏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狂热,小榕树眨眨眼睛,他马上回过去,算是抛媚眼放电……然后,小榕树的眼睛里又一点一点的弯着,就像一个逗老鼠玩的猫儿,他觉出了不对,有些无措了,小榕树终于忍不住笑场了:“妈妈的!别逗我笑,没精力跟你玩!你装嘛情种?要论宝哥哥,你得跟糖二学学色而不淫;要装唐璜,你拜拜丁老板才明白什么叫风流不下流!一边戴个十字架,整一脑袋未还俗的和尚,色中饿鬼,怎么看都只能排上个猪八戒的范儿!瞧瞧,懂我们中国的《西游记》吗?看他能不能泡到妞?”
他的双眼,是一种柔软的蓝,充满了陌生的惊叹,似乎是一双婴儿才有的眼睛……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本色嘛!这样的人,会十恶不赦?只怕是这个世道早疯了!
神父到底有些不甘心,有些怏怏不乐地道:“我真的就一点魅力都没有?那你看我,到底像什么嘛!”
小榕树要回自己的鞭子,照例卷巴卷巴绕在腰上,而后,她抬步走进她的房间,站在门口,小榕树似笑非笑,这家伙,至多也就是个色情狂,莫非他玷污了圣女、或者是引诱了王后?
“别装啦,你顶多是个色狼,当然,你要不是个色狼,我就是个处女!要一起来吗?我也知道,原来我每晚要虐杀两个……”
神父讪讪地,那双天真的蓝色狐狸眼一时间失去了光泽,睁得圆圆的,一片烟茫茫的幽暗,最后只剩下瞳孔里闪现的一丝光芒。
他又舍不下只眼巴巴地看她,却不敢靠近了,小榕树实在疲惫到了极点,顺手把门在他面前合上了。
等她从洗漱间出来,落日的余晖透进来,房间里一片温暖的橙色光芒。
光板床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食物,小榕树随即盘腿坐上去,埋头苦吃。她心里到底有些安慰,这熟悉的口味,正是伏翼的手艺。宁帖地安慰着她的味蕾和肠胃……他们没有忽视她。
那色彩斑斓的88抱着被褥进来的时候,她头也不抬,她吃饭的时候,即使一头孤狼也比不上她专注——她似乎是一头饥饿,然而却不知道要吃什么的猛兽……
她忽然停顿一下——他并不抬眼看她,然而他及时地开了口:“外面,大家回来了,正在开始晚餐,大家都很担心你,不过也都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静养,你可以明天再见他们……梦想明天是一种快乐,但明天的快乐却是另一样,幸好事实与人的梦想不同,惟其不同,事物才各具价值。现在,你也可以看看窗外,太阳已经沉没了,唯有天地是暗蓝一片……”
小榕树却不看窗外,虽然她有一瞬真被他的描绘吸引——她上下打量他,这是哪一门子的十恶不赦,黑暗之羊?
“显然你也觉得自己差劲透了,所以并不介意受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