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守贞(1 / 1)

“才人在外边儿候了许久了?”

手肘搁在桌上,聂如扇轻轻揉着太阳穴。她眼角上挑斜眼看她,悠悠道。

没得吩咐楚翘不敢起身,站得规规矩矩地否认:“回娘娘。妾身刚过来,是妾身让娘娘久候了。”

紫金薰笼中溢出的香气在殿内萦绕,楚翘脑子格外清明。

“哦?”淡淡呷口茶,聂如扇不置可否。

像是无聊,她茶碗盖敲击着杯子的边沿。一下又一下,楚翘听着觉得像鼓擂在胸口上一般,敲得她心绪不宁。

一直屈膝倾身,不过半会儿楚翘的腿就彻底酸软。

本来她刚才在外面就已经站立许久,进来又这么半蹲着,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没得歇。

她不由微微抬头去看,可聂如扇浑然不觉之态。仿佛她理当这样站着。

半晌,等聂如扇吃完半盏茶,终于注意到她后。

楚翘才硬着头皮道:“妾身确实来了有一阵。但娘娘为陛下、为后宫操劳,妾身不敢轻易搅扰,在外边等候是理所应当,所以才不提。”

听见这席话,聂贵妃终于慢慢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不远处那气质如兰的人,似笑非笑:“起来罢,赐坐。”

姿态优雅,语气不紧不慢,像已把一切都在掌握在手中。

楚翘口上惶恐地谢过,身子趔趄两步才勉强站稳。

小心翼翼地往后旁边退去,她不留神就碰到了桌上的青瓷茶盏。

杯子的滚烫将楚翘的手灼得一痛,她赶忙缩了回去,面色更加不好看。

她素来小心做人,自诩从未有什么把柄落,不怕被人诟病。唯有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却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昨夜宣帝刚在自己的霁月楼歇了,清晨聂贵妃就派人过来说要见她......

即使防范做得万全,楚翘依然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道理。她不敢细想,面上强装镇定,实际背心已经冷汗涔涔。

那些小动作自然被尽收眼底,见她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一动不动,聂如扇才继续发话,有些讥诮:“原是本宫不通事理,浪费才人一片苦心。”

唇边的笑意耐人寻味,她静静地看着下首的人的一举一动,如跳梁小丑般滑稽。

看到楚翘嘴唇嗫嚅像要说什么,聂如扇兀自打断:“小惩大诫,才人不必与本宫虚与委蛇,也不必自谦。本宫信你,这么做自然是有你的考量。”

缓步走下梯级。

茜色如意裙下,黄线绣的凤头履扎人眼。

牵起她的手,聂如扇似安抚般地轻轻拍她白皙细嫩的手背,轻笑着:“本宫知道你有想法,也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早被被人一眼看穿。”

“当然,也有行事稳妥的,可本宫常以为,与其一个死守,不如让多一个人知道。”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微微战栗。

“对陛下、对娘娘,妾身没有秘密。”楚翘抬起头,眼神清澈。但发颤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不经意地流露着她的害怕。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聂如扇突然握着她的手腕,一把撩起她的袖子。

羊脂白玉一样的肌肤上的确什么也没有。

她不以为意地一笑。坊间是有遮宫砂的秘法,仅用滚水才能洗去。端起早准备在旁边滚烫的清水,聂如扇作势就要浇上去。

楚翘自然知道她的意图,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见再也不能隐瞒下去,生出胆子大力挣脱后,顺势就跪倒在地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饶命?才人这话说得。”不屑地嗤笑一声,聂如扇见她这般也不再追到穷尽。

把烫手的茶盏放下,她打量着自己被烫得有些红得指腹,一面说:“本宫何曾要过谁的命,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

“本宫不过是想替才人试试水温,怎么才人就怕成这副样子?”徐徐倾身弯下腰,聂如扇挑起她的下巴,咄咄逼人,“难不成这滚水还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妙用?”

本来没直接叫嬷嬷来验身子已是给足她极大的脸面。

一张极美艳的面庞逐渐向自己凑近,此时楚翘却觉得人比蛇蝎还要害怕。

“本宫还听闻每当陛下去才人处歇了一后,除了璃书那丫头,才人都是不准其他人进去伺候,所有物件也非要她经手才肯安心......”

“宫中的妃嫔,论怪癖和忌讳最多的,非才人莫属。想来长绘宫的贤妃娘娘,都比不上楚才人这身架子吧?才人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你这是要防谁呢?种种行径,又置本宫于何处?”

聂如扇握着她的手腕逐渐收紧,狠狠地拽了一下,掐得她生疼。楚翘连眉头都不敢皱。

她刻意在她名分上加重了音:“后宫的女子当然应该守贞,且是为陛下。楚才人知道了?”

僵持片刻,楚翘跪在地上啜泣起来,终于埋下头。

“妾身知道了。”

·

眼见楚翘失魂落魄地离开瑰延宫,川穹上前扶聂如扇坐下后才道:“将楚才人这点拿捏在手上,让她不死也能脱层皮。”再不济,也能要其他人过不安生。

此时聂如扇已经换了一副神色,脸上都是倦意,眼光木然地看向远处。

“那样的滋味,本宫也曾感受过。”良久,她才幽幽说出一句,慨叹颇多。

“......所以要她人死有什么用?不如心死。至于其他的,看她自个儿造化。”

川穹一怔,以前的事聂贵妃经久未提,她也就忘了。

起知她想起许多年前的事,川穹低叹一声:“过去的事,娘娘记着也无妨,只要看开了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脸上浮现惘然之色,聂如扇缓缓摇头。

“不过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件事。奴婢想起那日在御史台新官的名册上,好似真看见了白......”觉得说出来不妥,川穹顿了顿,也不再言。

刹那间,聂如扇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难堪。

川穹赶紧缄口,“兴许是奴婢看错了——”

同名同姓之人众多,虽说早几年她听到家乡那边有消息说,白家家里有人犯事,府中所有为官者皆被削去官职,家道开始中落。

但好在那人不是涉事者。

再者,几十年来白家也攒下一些家底。即使不能做官,拿钱去做生意求出路,大富大贵不甚可能,但平凡度日也不是难事。

......

十余年过去,物是人非,他早应该在柳城娶妻生子了。

接近不惑,谁还愿意抛却所有身家来皇城,甘心在御史台做个整理公文的司务?更何况他读过书,又是公子哥的出生,心高气傲,断看不上这粗累的活计。

“下去查。”聂如扇脸上那抹柔色一纵即逝,声音阴寒得没有丝毫温度。

川穹看此事要紧,赶忙道:“是奴婢疏忽大意,奴婢这就交代人下去办。”

“你也知道你是疏忽了。”冷笑一声,聂如扇转头眼也不眨地看她,一字一句地叮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错放一个。本宫容不得有人拿这些出来污了陛下的耳目。”

她说得果决,像早把旧情忘得干净。怅惘和失落已经不见,眼底还带着几分狠色和玩味。

她喃喃自语:“最重要的,这究竟是个意外,还是在意料中?苑明疆刚死,背后谋划之人又该是谁呢?”

当真这家人已经狗急跳墙,连朗歆都不屑用的陈芝麻烂谷子事,都要被他翻出来算一算。

不是有心还好,若真是谁刻意安排构个陷阱,答案呼之欲出。

早早把自己置于明面,不可谓不蠢。

“是。”一个名字,可大可小。川穹想清楚后暗骂自己大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

普陀寺里的小路幽静,还有层薄雾淡淡地笼罩。

普陀山没有了满树槐花,看上去寂寥许多。

晨时的钟声刚敲过不久,待会儿陆陆续续就会有上香的人来了。

清玄一如往常地扫着路,这些活本不用他动手,但小时候做习惯了,晨起后总要亲自洒扫后才去抄经念佛听住持讲经。

看着站在伫立在路边静静望着大佛殿的素衣女子,清玄停下动作向她行礼:“阿弥陀佛,施主这是?”

苑西荷来了有段时日。清玄记得她,是上次自己给蒸槐花糕的女子的姐姐。

他是为谁蒸的槐花糕,直到寒食过去许久,清玄才从其他弟子的口中得知。

想起她的模样,他再想想那日她的那些行径,委实觉得好笑。

师父说过众生平等,身份无论高低贵贱,秉性都是相同的,如此看来确是。

“清玄师父。”

苑西荷笑了笑,知道自己挡着他,便挪开步子朝旁边走去,好让他扫地上的落叶。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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