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连翘有些忧心忡忡的喊了闻昭一声。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先他们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长乐可能是因为心情起伏才察觉不到郎君的神色，然而她们去是能够感觉到的。
“无事，你们都下去吧，我好想些事情。”闻昭可能是感觉到众人的担心，然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让她们退下了。
也是，郎君便是同她们说了又能有什么用了，连郎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她们也只好什么话都没说，就默默的退下了。
不能帮郎君分担烦恼，那总能不去打扰他吧。
连翘在心里想到。
待人都走了之后，闻昭才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在脸上了，只见他皱起了眉头，端起面前的桑菊茶一饮而尽，似乎是想要借这茶水，来冲散掉自己内心的烦恼。
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皇上大约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有人预言江南即将发生大涝的事情，所以私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父亲。”
闻昭喃喃自语，说着说着，他无意识的将茶杯拿在手里摩挲，感受那冰凉并且光洁的外壁。
“若我想的不错，皇上应该是希望父亲在这段时间内能训练出一批兵出来，以便于在事情突然发生时，能迅速的派这支队伍应急！”
是了！
若是让父亲带着骁勇善战的老兵训练，怎么可能会不惊动其他人，到时候造成了其他的误会，可是更加难以解决的了。
可是——
说不通啊。
闻昭皱了皱眉头，捏着那杯子的手都不自觉的收紧了，直到指甲上原本粉粉嫩嫩的粉红色都褪尽了，变作了青白色，闻昭才松了手。
父亲他明明一直都不怎么在意庄子的，平时庄子里送来了什么东西他也连问都不问，应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找庄子里面的人来训练的。
因为闻傅是他的父亲，他并不能对闻傅的所作所为说些什么。但凭心而论，若闻傅不是他的父亲，他少不得要对他这么多年来对京郊那处庄子不闻不问的做法大骂一句。
闻国公府掌管的乃是兵权，最忌讳的也是寒了了将士们的心！试问闻傅对跟随老国公上场杀敌的老兵们是这样的做法，能不叫将士们联想到自己年老的时候如何傍身，自己万一战死在沙场之上，自己的妻儿该如何存活下去吗？
可话是这样说，闻昭还是不认为让庄子里面的人训练以应付未来的大涝是闻傅的做法。
这般想着，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然后走出了门，径直去了府中的车马厩。
长乐他们居住的庄子在京郊，传话的人是绝对不会走过去的，那么出了骑马便就是坐车了，想必来这车马厩里面看看，可能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车马厩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坐在草垛上面，拿着一顶茅草编制的帽子扇风。
“哎呦！郎君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脏兮兮的，味道又难闻，不好玩的，郎君快快出去吧！”
这老汉见闻昭过来了，立马从草垛上起了身，脸上的皱纹间，是一些不宜察觉的拘谨和胆怯。
“我不是过来玩的，只是想来找小老汉问些问题。”
闻昭看出了这小老头的想法，只是温和的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他。
可能是闻昭散发的善意被这小老头接收到了，也有可能是这人看闻昭年纪还有，总之他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问问题？那郎君就更不应该来问我这一字不识的老汉了，该去问问人家学术渊博的先生才是啊！”
小老头笑着说道，边说着，手里的草帽也没有停止，见闻昭额上也出了些汗，还变换了个角度，叫两个人都能扇到风。
要是在一般人的面前，这小老儿早就因为冒犯主子被拖下去了，不过好在这周围没有其他人，闻昭也不是个拘于礼节的人，所以两人之间倒是有些安静祥和。
“老汉便别开玩笑了，我来是想要问问你，这昨日上午有谁来用过马车吗？或者用过马？”
这“昨天上午”是闻昭根据长乐所说的只言片语，以及从闻国公府到京郊那处庄子的距离，得出来的结论。
闻昭问题一出，这小老头也是拍了拍花白的头发，似乎想起了什么，“昨日？”
“对！”闻昭点了点头，“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
闻国公府的正房里，林氏正在和一个婢子说话，那个婢子虽然也在林氏的身边伺候的好久，但是却不是她得力的人。
却不知为何林氏突然重用起她来。
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连林氏身边的掌事槿荟姑姑都被支出去了，只见林氏压低了声音问这个小婢子，“怎么样？”
那小婢子脸上露出得意的光芒，“夫人洪福齐天，自然是一帆风顺了。”
林氏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庄子我早就想收回来了，那么大的一处地方，也是只有在老国公的那个年代才能得到，现在是想都不用想了！”
那婢子听了林氏的话，也附和一句，“夫人说的可真对！那一群人和咱们国公府是一点瓜葛都没有，不就是随着咱老国公爷打了几次仗嘛！也好意思占着那么大地地方哩！是该要回来了！”
林氏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机灵的丫头，动了想提拔她为自己左膀右臂的念头。
原先她认为自己的身边只要有槿荟一个便够了，可现在她才发现她错了，槿荟便是再好，那也不能保证她对自己就没有异心的时候。
所以还是应该提拔几个和槿荟地位差不多的婢子，才好相互牵制呢！
“夫人……这……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氏看了眼犹犹豫豫的婢女，“说！”
“我们虽然收买了为国公爷办这件事情的侍卫，将原来‘去买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改做了‘去征用京郊庄子里所有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上的男子’，可等待训练的时候，那些人要是跑到老爷哪里一说，这计划不就暴露了吗？”
这婢子考虑的合情合理，林氏心里对着婢子的想法又好了些。
只不过她思考的唯一一个漏洞，只有与闻傅相近的人才能知道，比如说林氏。
“呵。你当真以为老爷对那帮占了京郊庄子的人有什么好感？不过是懒得折腾罢了！再者，老爷是什么人？每日已经够忙的了，难道训练一批杂兵的时候，也需要他出马？”
林氏那红艷艷的嘴唇里面吐出来的，却是冷嘲热讽的话语，与她那幅柔弱美丽的样子恰恰相反。
“原来如此。”那婢子闻言点了点头，“怪不得老爷只派个小小的侍卫呢，原来是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上心啊！”
林氏说着说着，倒是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口渴，“这槿荟怎么慢腾腾的！叫她去端壶茶却去了这么久，难道是不把我当主子了？！”
她这会儿倒是忘记了，自己刚刚特意支开槿荟的时候了。
……
槿荟不敢说自己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好人，但她敢确定的说，自己在林氏面前，一定是个好仆人。
她为了林氏做了许多坏事，为她出谋划策，为她解决后顾之忧，原来她以为自己在林氏的心里，是自己人，是可以信任的！
可是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子的。
像林氏这样子的人，她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自己人”的概念，更没有“值得信任”这样的说法，她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也只有她自己。
房门外，槿荟端着放了林氏最爱喝的花茶的托盘，努力咬着嘴唇不然自己出声。
伺候了林氏这么久的她，难道还能不知道林氏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吗？她这是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想找一个人与自己相互牵制，待到寻到了合适的机会只是，自己也就是她的弃子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子对待而已。
里面的话还在继续，槿荟听到了林氏略带不耐烦的话语，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她努力的将眼眶里湿润的水汽给憋了回去，然后轻轻的，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之后，挤出了一个与往常一样的小脸推门进去了。
“夫人，这是您最爱喝的花茶，我特意让人给你放了些干桂花，这样喝起来会有一种甜香味，您试试？”槿荟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做到一点痕迹都不显露，就连夫人用疑狐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她都没有露出破绽。
林氏端起被子喝了一口。
“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