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奶奶(1 / 1)

及至走到家门口,她停下脚步,裘聪明也跟着停下,听到不远处拖曳声传来,很快她看清是个匍匐在地爬行的怨灵,因为聚集太多怨气和阴气已经失去人的模样,当然造成不能直行的主要原因是怨灵聚集的阴气过于杂乱,分明是生前使用过邪术,死后反噬其身,导致永世不能超生。

怨灵爬的近了,发出“呜呜”的叫声,忽的加快速度朝展昭昭而来,展昭昭举起响铃的左手将怨灵控在三步之外。受她灵力束缚,怨灵痛苦扭曲灵体,“嗷嗷”叫唤,对展昭昭散发出极大敌意。

“你的孙子是傻子,你就要用邪术咒死我。展家的男人不成才,你就是死了也要让我魂飞魄散。”展昭昭咬牙切齿问她已然化成怨灵的奶奶。

怨灵不会言语,只是吼声更大。

展昭昭恨不能活嚼她的肉,生喝她的血,压过怨灵的嘶吼:“我不欠你的。”

怨灵应声灰飞烟灭。

她奶奶早就死了,她的恨却不能随着飞灰一起消散。

裘聪明察觉到结界上有裂缝,感到异常的心寒,为了杀死展昭昭这个孙女,竟连在里面的儿子都不顾了。

裘聪明听展昭昭讲过展家有遗传病,生下来十个男丁有八个会是傻的,傻的程度轻重不一,好点儿的反应比一般人迟钝,严重的那就只会吃睡闹事。但因为是儿子,家里非但不把傻儿子送医治疗,反而想尽办法给他们结婚再生,如果生出来的是女儿就继续生,直到生出来的是儿子。傻的也是儿子啊!

纵是当年的计划生育政策现在总被人诟病,展昭昭却是享受了这个政策的好。她爸爸是所有兄弟当中幸免于难的唯一一个正常人,初中毕业后抵职进城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工,展昭昭的妈妈商场营业员。

展昭昭出生后考虑到在哪儿上学的问题,户口随了妈妈报在城市里,双职工加上居民户口,怎么都不可能再生,而且展昭昭的妈妈嫁过来后知道了展家有这个病,庆幸自己得亏生的是女儿,就算展昭昭的奶奶说砸锅卖铁交超生罚款她都决定不再生了。何况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弟弟都被虐待,要是再生一个,这孩子哪还有活路,所以她出月子后展昭昭大多时候是由外婆外公带着,偶尔让她奶奶带几次哪怕就在亲妈眼皮底下,展昭昭都免不了遭点罪。

展昭昭周岁的时候遇上了拆迁,七八十平米的老房子拆了只给三十多平的一居室。展昭昭的妈妈当时就炸毛了:老太婆你虐待我们母女俩的时候挺有本事,现在一家三口加上你只有一个房间你连个屁都不放。自己去找了市长,愣是要来一个两居室给自己和女儿,外加乡下十几平米的老屋用来安顿老太太。

结果多了个房间,老太太腆着脸要住进来,住进来也就算了总偷展昭昭的零食给她的孙子,小孩子的食物里不需要太多调味料,她奶奶故意在做好的菜里倒酱油。展昭昭的妈妈当时已经进化升级,牙一咬,承包了一个店面抱起女儿拖上老公全家搬走了。你爱住就住,自己交水电费,自己买菜做饭去。老太太占不到便宜,其他儿子女儿不肯收他,灰溜溜地回到乡下住老房子。

裘聪明想起第一次接业务时,也听展昭昭说过当年的一些事。

那是在一户普通人家中,男主人说家宅不宁,请了懂行的人来看过,得出是家里过世的老人在闹。他们也请了祖宗,做了相送的法事,可是安宁不了几天,半夜里总会响起拍桌子砸椅子的响声,因为是自己家的老人,他们也不敢请太厉害的法师做法,怕伤了老人。

展昭昭听对方说不敢请厉害的法师,很是不高兴,但是钱送到手边,不赚是王八蛋,跟裘聪明一起大半夜坐在人家家里和面色青白的老太太鬼魂谈话。

裘聪明神经大条,看着老太太只是比一般人脸色差了点,走路轻了点,脾气爆了点,不明白展昭昭见惯这种事的人为啥反而浑身打颤。

老太太不是恶鬼,看展昭昭怕的要死,还安慰她:“小姑娘啊,我是跟自家儿子生气,跟你没关系,我不吃人。”

“你儿子说你脾气可大了,总是砸东西,我怕你砸我。”

“呸,”老太太啐一口痰,“没良心的东西。我年轻时死了老头子,一手把儿子带大,他结婚娶老婆,我又把孙女带大。死了不到三年,清明不上坟,七月半不烧香蜡,冬至不给寒衣,我活着没有福气,死了还是个穷鬼,你说我气不气?要是个没孩子亲眷的,死了受苦没话说。可别人的孩子金山银山烧过来,别墅汽车一栋栋的往下面送,看的我这个心啊,凉透了。”

“他说前段时间给你烧了不少。”

“他是为了送我走,我要是走了,他改天就又忘了我。我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白眼狼,也不想想没有我这个娘,哪有他。”

展昭昭颇同意的点头:“人不能没良心。”

“对嘛,小姑娘你家里也有过世的老人,你们肯定年年上坟烧纸。”老太太说着又砸了一个杯子,“这都是我在世时买的,砸自己的东西不心疼。”

“可也不是个个都像你,就说我奶奶吧,活着的时候没待见过我,死了却总来我家闹。”

老太太摆手:“怎么会呢,老人疼孩子都疼不过来。”

展昭昭给老太太讲了下家里的事,讲到她奶奶老年后没人看管,她妈妈好心把她接家里养老一直到去世,结果她死后冤魂不散。

老太太很是替展昭昭愤愤,“大家都是有子女的人,我听得都心疼你。好姑娘,你别怕,你今天叫我奶奶,不让你白叫,我找你家那个不识好歹的奶奶去,好好给她说说,做人做鬼都不该是这个做法。”

展昭昭看老太太急吼吼要走,忙问她:“奶奶,你告诉我你葬哪儿了,我认了你就该去给你上香敬酒,清明冬至好去看你。”

老太太是个急性子,已经走得老远,留了一句“问我儿子”就没影了。

裘聪明在旁看了全场,感到剧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没打没闹,展昭昭还认了个鬼奶奶回来。她们两人对另一边的那个世界的了解大都来自民间鬼怪故事,老板只管收钱,全然没想到员工需要培训。

展昭昭认亲之后,周末拿上香烛去公墓跟老太太聊天,从老太太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那个世界的事。那一片公墓成了她们两人的情报中转站,接单后先去问问有谁认识,认识就好办事,能劝的劝,不能劝的就吓唬到不敢去阳间闹。她们也帮忙给阴灵往家里带口信,赚点外快。

其实展昭昭多少还是有点儿幸运的,生在包邮地区政通人和,身边不缺重男轻女的老人,但极少有人真的会把女孩子弄死,顶多是不待见。但像展昭昭奶奶这样活着不能把人弄死,死了也阴魂不散地纠缠利甚至用邪术非要让她魂飞魄散的,当真是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

归根究底还是怪展昭昭活得太正常,他们这一代人赶上大学扩招再扩招,但凡智商正常自己勤下点功夫的全能上大学,再不济也是个大专文凭,然而展昭昭父亲家庭里只出了她一个大学生。

也因为这个原因,展昭昭不结婚,她怕生个傻子给国家和人民增添负担。这个事她给她妈妈讲过,她妈妈听了之后沉默了三四天,不反对也不赞同,只说是她当时嫁人没想到要看看男方的兄弟姐妹,害了自己女儿。从那之后她妈妈加紧攒钱的步伐,辗转在各大银行间比较理财产品风险和收益,让展昭昭老了之后至少还有钱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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