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请神大法》,眼前两名一贯道的分坛小头目一个请的是赤脚大仙,一个是齐天大圣,再配合两人各自的腿功、棍法功底,出手加倍凌厉,足以发挥出超越正常状态的一、两倍实力,虽然由于受神力影响神智而令神情略显浑噩,但却也令招式更带上一种难以捉摸的癫狂,状似疯魔,势如疾风暴雨,端的是迅猛之极。
可惜《请神大法》威力关键还是要看施展者修为,虽然所请神明存在一定的位阶生克之道,比如二郎神克制齐天大圣,但如果修为不足,即使请来玉皇大帝、三清道祖也没用。而这两名小头目的修为别说比王宗超,连比山诸都要差上不少。身上别说能够具体化出武神战器一类,连神明虚影都显现不出。
王宗超随手接了两人几招,就发现两人无论武功还是请神的修为都微不足道,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周旋,当下双手一翻,拂开两人招式,双掌各印到两人胸前,清晰的骨裂声顿时发出。
这两掌王宗超并没有下杀手,但也已经超越两人所能承受的,眼看两人就要伤重,但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两人不但没有倒下,脸上连受重伤的半点痛楚都没有,反而露出一丝癫狂的邪笑。
“神功护体,仙躯不灭……”
两人同时念着请神咒语,那使棍的瘦汉身形犹如灵猴,一个空翻就从王宗超头顶翻过去,棍棒伸出,反过来卡住王宗超一条右臂。趁着王宗超暂时受制,那壮汉双手死死擒拿住王宗超的左手,双腿发疯般连踢,势道凌厉急疾,直攻王宗超全身上下多处要害。
与此同时,他们带来的三十名教徒,也有三人趁机围攻上来。
“原来他们请神级数太低,无法化为实质的护体力量,却可以麻痹神经,令他们毫无痛楚,不顾一切透支功力战下去。”
王宗超对此也已有所料,双臂一动,轻易崩断棍棒,以一股粘力举起死缠不放的两人,犹如两个巨大的盾牌,一左一右向围攻上来的其中一名教徒撞击过去。
“不要装了,该你上场了!”
力贯千钧的猛招临头,那看似平凡的教徒竟然应对有措,身形闪电般暴退,正好避开两个“人盾”的左右夹击。不过那两人也被狠狠撞到一块,新伤旧患一齐迸发,神功尽破,一下晕了过去。
“枪来!”
被王宗超识破行藏,那教徒一声厉啸,四周立即有人抛出两柄长近一米的短枪,他双手持住,立即向王宗超杀了过来。
两把梭形枪头、红樱点缀的短枪每逢刺出时枪头颤抖不停,让人难以捉摸枪尖戳处,使人眼花缭乱,那是有别于丈二大枪的花枪使法,在民间也叫“耍花枪”,相比适合战阵冲杀的长枪更适合武林争斗。
“天灵灵,地灵灵,有请诸天神兵来相助……”
这人无论武功还是请神修为都明显比之前两人高出数筹,不必焚符也能直接施展请神。一时只见他身如疾风,动如闪电。双臂舞动,直似有七八只手,双枪有时使出双剑招数,有时将双枪在尾部接连组合使出长枪架势,有时如绣球横砸,有时如天刀直劈,有时又如巨棒横砸。招式花巧百变,转折变招又丝毫不乱,令对手无可适从。而他的身法更是奇特,在场上来去飘忽,倏之在左,忽之在右,脚下行进似直实曲,进退难测,就如脚踩风火轮。
一个如虚如幻却又清晰可辨的三头六臂神像在他身上浮现,甚至可以看清那神像当面双手持一杆金枪,枪尖殷红如火,周围六臂各持乾坤圈、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脚踩风火二轮,正是曾降九十六洞妖魔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
“好,是个高手!”王宗超心头一喜,应对也开始有几分认真了,此人的请神修为无疑已在山诸之上,虽然少了几分以人命积累起来的凶煞霸道,但运用却数倍灵活,武功招式也极为可观,纯以请神之后的实力论,已经不在初次见面时运用水火刀的高翔之下了。
于是他也不以力压人,纯以招式,与此人拆个不亦乐乎。他学武向来不耻下学,对手虽然实力比他仍有天渊之别,但只要招式中有可取之处。他就要认真揣摩,任凭对手将精致细微的地方也一一使出。四周的人根本对这种等级的战斗插不上手,只能在一盘围着观战。
“这个神庙祭拜的是关帝,理应有一名修的是关圣道的高手,为什么不见出来?”与对手激战的同时,王宗超对四周一切变化也了如指掌,注意到剩下的那些人精神气都平庸无奇,实在不像有高手隐藏,而且所站的位置看似无意,其实错落有致,而且正好是三十六人,隐隐中组成某一种阵法,不由心头一动。
“灵血为引,血祭吾神,神兵神将火急如律令……”
越是往下打,那请哪吒上身的高手越是觉得王宗超实力深不可测,心中急躁,突然咬破舌尖,狠狠喷出一股血雾,那血雾聚而不散,悉数汇集到他身上的哪吒虚影之上,顿时令那虚影更加清晰数倍,连眉目嘴鼻都分得清楚,威势更增。他的请神大法威力由此也更上一层,出手加倍凌厉,突然将左手的花枪一震,触动机关,锐利枪头带着链锁飞出,在空中转如怪藤长蛇,如有生命般向王宗超周身缠了过来,那是对应所请哪吒神像手持缚妖索的变招。这高手终究未能修到化虚为实的中品请神境界,所以只能以手中武器配合应变。
“喔,以自身精血加强请神大法威力,这一招山诸也不会,正统出身的门徒果然与弃徒不同。”王宗超心中想着,同时向后跃开闪避,但突然身形一震,一团突如其来的劲气重如铁锤,狠狠砸到自己身上。
“不是劈空掌一类掌罡,四周也没人出手,这一击究竟从哪里来的?”常人挨上这一击浑身骨架非散不可,即使是内功高手也会负上内伤,但王宗超依旧丝毫无恙,只是心中疑惑。
一击之后,四面八方扑来的一团团劲气接连袭来,完全凭空生出,不辨来路。王宗超既然要隐藏实力,也不想当不坏金刚让对手太过绝望,当即在应对眼前高手的同时闪展腾挪,拳打脚踢,一团一近身就被击出。只是劲气所扑来的方位又刁钻古怪,难以琢磨,有的从天而降,有的从下而出,前后左右,时不时有劲气袭来,终究不免身受劲气打击。
这样久而久之,受到劲气的扑击越来越多,被击溃的气团逐步扩散,眼前都是灰白茫茫的一片,让人越来越看不清,王宗超索性闭目而战,实际上他有日月瞳在,根本不会受区区障眼术影响,但对手实在太弱,他让对手一双眼睛都是无妨。
他固然无妨,但时间一长,对手却越来越支撑不住了,以血祭神只能暂时提升请神威力,自身耗损甚大,而且时间越久,神力越来越难以驾驭,开始反冲神志,令他神态逐渐浑噩。
在距离大境关帝庙不远的一处民居内,有一个身穿长袍的人藏身其中,脸部涂成红脸谱,面生七痣,眉心中间三粒,鼻子左右各两粒;七粒朱砂痣,红似点血,额上还划一金线,正是京剧中关羽脸谱。面前设一神坛,横供着铁铸青龙偃月刀一把,重达百斤,四周烧檀香、点蜡烛,满场烟雾弥漫。
与青龙偃月刀一齐放置神坛上,还有一个木盆,盆中顶着三十六支铁钉,正好与围住王宗超的众人所站位置一致,形成某种阵法。铁钉围绕着一个小纸人,闪展腾挪一切举动都如庙内的王宗超一样。那人口中喷出一团团白气罩住盆中的纸人,时时嘬唇急啸,激荡白气冲击纸人。
片刻之后,见王宗超始终不倒,那人终于下定决心,突然伸指在青龙偃月刀上一抹,刀锋划破手指,鲜血淌出,将刀口悉数染红。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和着鲜血,向盆中的纸人喷去,与此同时横举起神坛上的青龙偃月刀,双手用力,向纸人狠狠劈下!
王宗超闭目而战,感应特别敏锐,正在此时,突然感到空中一股一道夹杂着浓厚血色,巨大无匹似乎可以横贯天际的刀芒凭空出现,以沛莫能御的大力催动所向披靡的锋芒,似泰山压顶开天辟地般向自己袭来!
这似乎真是神明才能斩出的一刀,在这灭绝性压倒性的一刀面前,任何凡人都如面对泰山压顶的蝼蚁,只能绝望地等待化为齑粉飞灰。
与此同时丈外的不见天地的一片灰白茫茫蓦然变成血红,四周一合,向他滚滚压来,天地顿时为血云笼罩,血云中一道道劲气如箭如钉,“啾啾”作声如影随形向自己袭来,霎时已钉死了自己所有闪避方向,要自己毫无反抗余地地硬挨那灭绝性的一刀。
“哼,只懂躲在一侧暗算人,连武者的半点傲气豪气都无,还修什么关帝道?”一瞬间王宗超就从那一刀熟悉的煞气威风辨别出对手所请神明,心中不屑。倒不是他歧视法职者,而是因为关帝原本就是武神,如果修炼者没有武者的一份傲骨傲气,以及历经沙场的凶威煞气,根本就无法与之匹配。正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石达开将关帝道修炼到中品;山诸虽然差了许多,但凭着杀人如麻久经杀阵出手也是威煞赫赫。要是只敢躲在暗处施术,无疑背道而驰,关帝道修得再厉害也绝对无望中品。
当即王宗超结起请神手印,身上骤现关帝虚影,而且高足十米,夜幕之下光辉四射,威势如海如岳,浩气凌然,冲霄而起,神威浩荡无边。对手的哪吒三太子形象与之相比,简直犹如婴孩比巨汉。同时王宗超右臂灌注关帝神力,以手刀向上反撩。一股庞大磅礴的刀气带着浩荡如雷的滚滚音爆向上直劈,刀意气势犹如千军万马纵横驰骋,兵锋所指摧枯拉朽,连天地河山都瞬间变色!
“锵!”
另一边那脸涂关公脸谱的人正挥动沉重无比的青龙偃月刀劈向纸人,纸人抬起一只比螂臂还细上许多的手臂遮挡,看上去比螳臂挡车还要螳臂挡车。眼看着不要说那纸人,连整个神坛都会随着这一刀被一分为二,但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却发生了。
青龙偃月刀劈上纸人的小手,就如劈上一把锐无可挡的神兵利器,不但在铿锵爆响中从中断开,而且断成两半的青龙偃月刀还以比下劈要凌厉霸道十倍的劲力向上反冲,震脱那人双手,轰然撞破屋瓦飞向屋外。那人口中鲜血狂喷,身子也被那股凶猛无涛的反击力量冲得撞破墙壁,摔倒在一片残砖败瓦中生死不明。
在这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冲击下,整个盛着纸人的木盆连带神坛全部四分五裂!
而另外一边,战斗也已经停止,那召唤哪吒上身与王宗超周旋的高手被王宗超举手一下反击的威势几乎吓了个魂飞魄散,请神状态无从维持,哪吒虚像一下子崩溃消失。他本人也斗志全失,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呆若木鸡。
天空原本雨后阴郁的云层,已经裂开一条细缝,有一丝月光透了进来,随即隐没不见。竟是王宗超一下反击已经波及了高空云层,好在动静不大,不至于引起惊世骇俗的骚动。但对于那高手来说,已足以让他清楚再斗下去毫无意义。
与此同时四周结阵的三十六人身上传来连串爆炸声,犹如突然放了一串爆竹,却是他们身上暗藏的用于结阵的灵符散了,连王宗超自己身上也传来一声清脆的爆炸声,不过威力不大,与鞭炮差不多而已。
“鬼蜮伎俩,虽然防不胜防,却也不过如此,终究很难暗算得了高手。”王宗超心中下了评论,自己背上有一张灵符,是那使棍汉子借着近身纠缠的机会贴上去的,周身敏感早已经超越一羽不能加地步的王宗超又怎会察觉不了?只是故作不知要看对手手段罢了。
虽然暗算他的这一刀其实厉害无比,如果斩实了,连高翔、宗真这样的高手也要饮恨。但实际上只要是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都不会给对手灵符贴身、又暗中结成阵势的机会。对手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估计也是因为自己在道上名不见经传,这才以为自己即使实力厉害,经验也未必有多丰富。
“你是个高手,身手练到这种程度颇为不易。我也不为难你,你们走吧。但道上规矩强者为尊,这庙我还要多借宿几日。”
王宗超发话后,那高手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收起双枪,向王宗超深深一躬,回头喝令手下,抬起受重伤的两人,悉数退出关帝庙,不敢再作停留。
王宗超则仍旧回到关帝主殿中,坐下静修。天快亮时,那主持在门外敲门,等王宗超说话才恭恭敬敬走了进来,将五条金条以双手送回王宗超手中,还殷勤地请王宗超继续留下,倒像是王宗超变成这庙的主人似的。
王宗超也不客气,继续留了下来。白天信徒进香时就在侧殿静坐练气,晚上就继续到主殿修炼请神,就这样过了四五天,都一直没什么人前来骚扰为难。庙中的人尤其恭敬伺候,有求必应,似乎真把王宗超当成关帝下凡似的。
但王宗超却清楚他们表面恭敬,其实一直暗中在庙中甚至庙外布置些什么,估计很快还会有利害手段接踵而来。
他所显露的毕竟还只是下品请神,只不过是强得有些过分的下品请神罢了。而从一贯道信徒数以百万,广纳香火的规模,以及那几个小头目的修为手段看,王宗超基本可以确定一贯道中肯定还有中品请神高手,绝不可能因为他露的这几手就咽下这口气。
就这样到了第六夜,当王宗超在主殿静坐时,突然心有所感,走出殿外。
“气氛不对啊!”
王宗超眼看四周影影绰绰,好像格外的黑,四周高大松树的倒影犹如巨鬼,似要扑人,空中倒是有星光月光,远处也有民居灯火,但却照不到庙内。身旁池塘内的蛙声、树上的蝉鸣也绝了迹,一切都显得静悄悄地格外寂静,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即将发生。
而王宗超更能感觉,一种古怪的无形力量以隔绝了自己牵引关帝神力的可能,如果自己仅仅有下品请神修为,无疑已经无法动用请神大法分毫。
“来了……”
空中突然狂风骤起,霹雳炸响,震撼人心,紧接着四个身高过三丈,无比魁梧庞大,浑身散发光豪的金甲神人,手中各持琵琶、宝剑、青龙、巨伞四件法宝,从天而降,将王宗超围在核心。
空中风起云涌,云层中隐现刀枪林立,旌旗云盖,天兵天将无数,倒似十万天兵围困齐天大圣的惊天动地情景。
“虽然是假的,但是很逼真,比老齐的极乐灵屋搞出来的还要逼真,这一贯道果然有些手段。”王宗超可以感知到维持天兵幻象的力量其实源于四周数千民居之内,估计是那些家中设有神坛的一贯道信徒,这才可以形成犹如天崩地裂的气势威压。
“大胆妖人,竟然抢占神庙,窃取香火!还不乖乖受绑,随我等跪请仙师发落!”随即,只见那手持巨伞的金甲神人戟指王宗超怒喝道,声音宏大无边,威势十足,犹如殷雷滚动,不愧是神将天威,足以把普通人吓个心胆俱裂。
随后那金甲神人把手中巨伞倒抛到王宗超面前,喝道:“还不上来!”
王宗超一言不发,倒像已被吓住,迈步踏上巨伞。巨伞载着他猛地腾空而起,直上云端,王宗超只觉得耳边狂风大作,下头小小的房屋树木一排架飞速向后倒去,身子底下如云催雾趱,四周自有四个金甲神人押着,不知去了多远。
“好厉害,虽然事先布置功夫繁琐了点,但也算是如假包换的飞天遁地,请神大法果然还有难以想象的运用变化……而且这下马威也用得挺好……”王宗超清楚如果是没有做过飞机的普通人,这么一路高空高速飙过去非吓个够呛不可,哪怕是艺高胆大的武林中人也一样。《水浒传》中就有这么一回,罗真人也用类似的手段把恶了他的天杀星李逵轻易整了个魂飞魄散贴贴服服。
不知过了多久,巨伞在一处山头降下。只见那山头最高处矗立这一座十三级密檐式砖塔,方形、实心,高三十多米。四周设四个巨型铜鼎,镇住四方,铜鼎上烟火缭绕,四柱烟霭,袅袅升空,包裹着宝塔,远观宛若祥云妙像。宝塔正对着空中一轮明月,群星璀璨,映出四周古柏苍翠,虬枝横斜,飞瀑流水,群峰争秀,各种景观浑然天成,妙趣横生,犹如仙家宝地。
一名身披宽大道袍,长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老道盘坐于宝塔之前一处八卦法台上,两名一男一女的童子一捧宝剑,一持浮尘,伺立左右。
四名金甲神将押着王宗超降下后,就收回宝伞,一起来到老道,躬身唱诺。老道也不起身,只是微微颔首。随后四名金甲神将一起化为流光不见,只是王宗超目光敏锐,足以看清那四名金甲神将其实是化为四道符箓,飞回老道身上。
此情此景,无疑是仙家神君,道德真人才能有的排场。如果是普通武林中人,哪怕颇具胆色,经过一番折腾后也早已如《水浒传》中李逵一样俯身下拜,磕头如捣蒜了。
“凭着四道符箓寄托神力,数百里之外摄人飞天而来,这种手段无疑已达中品请神,但估计未到上品,否则也不用事先诸多布置准备。”但这些做派对于王宗超而言完全是浮云,反而让他对于对方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