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蝗虫,气势汹汹、带着铺天盖的破空声,朝着陈陈与黄起敏的脸面飞来。霎那间,如风不动的黄起敏动了。他的动作比风快,比蝗虫般的箭更有力。回转,反手提起二牛重的鬼三尾,又下沉身子,顶起鬼三尾沉重的身躯,挡住了铺面而来箭矢的攻势。
陈陈在发愣,当马匪头子挥下手,箭冷冰冰从他面前掠过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清清楚楚地发生在他面前,要是不黄起敏扯他进来,恐怕真的会被箭刺穿成刺猬。
他心有余悸,喘着粗气:“有点吓人。”
庞大坚硬的鬼三尾的身躯,就像一个巨大的保护伞,罩着黄起敏、陈陈他们两人一狗。箭头撞击到鬼三尾的身上,连火花都没有溅起,只是发出沉闷的叮叮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轮的箭势比一轮来得更猛烈,箭头上已经带着火光,伴随“咻咻”的破空声射出。
号声一起,山坡上的马匪已经夹紧马肚,高呼乱叫地从山坡奔下,跃过绊脚的沟壑,直直地朝他们奔杀过来。
以逸待劳、早已等待他们攻势的黄起敏出手了。他一手提着鬼三尾的侧身,一手托着鬼三尾的尾部,像拿着盾牌的勇士,破开了当中马匪的队形。马人立惊嘶,人大叫倒地。紧接而来的两翼马匪也被凶勇善战的三郎搅得乱七八糟。
三郎凶性大发,像一头杀红了眼的恶狼,狂吼怒叫声已经暴躁急促。它猛然冲出,跳到一头快速奔向陈陈的马的后侧,借着向前冲力,咬下一大块马的后臀肉。马疼得又踢又叫又蹬,马匪驭之不及,倒下马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三郎反口咬住了脖子,不顾马匪的死命挣扎,两只脚死死按住马匪胸口和头。黄起敏突然大喊:“不要伤人!”可已来不及,狗牙猛然合拢,一声惨叫,涌出汩汩鲜血。
陈陈有点怕看见血,而且就近得在他眼前。火光里的昏暗天地,血花、惨叫、马惊嘶、人的怒吼、似乎化成了妖魔,带着呼号的狂风,扼住了陈陈的喉咙。他眼发黑,开始窒息。意识模糊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记忆片断。
陈陈似乎看到了他自己,正被一群人护拥着,朝着火光连天的战场,杀出一条血路。
黄起敏看到了发呆的陈陈,他一声大吼,用力将鬼三尾砸在地上。大地颤动,裂开了一个大坑。着力不稳的马匪,直接摔下了马背。他举起手,像击鼓一样,一声一声,重重、有节律地锤在鬼三尾的胸口。隆隆有力,像战鼓一样的声音,一阵一阵打进陈陈脑里,捶进他的心里。
陈陈猛然惊醒,他看到了黄起敏,看到了失神的三郎。就在此时,马匪头子突然跃出,抓住三郎失神的空隙,俯身前探,用套马杆套系住了三郎的脖子,再借着前冲的势力,拽着它向前拖行。
三郎急得咬住套马杆绳索的系扣,四脚死死抓地,地上直接犁出两条长长的道。陈陈也急得大叫,他拾起石子,拼命地追着马匪头子,又丢又骂。
马匪头子一个急转,避之不及的三郎直接撞到了一块大石上,发出一声闷哼。他停下马,马蹄突然一抬,直接踢在了三郎嘴上。三郎呜咽翻滚了几圈,嘴角溢出了血。艰难起身,依然发狠露出利齿。
马抬起前蹄,准备落下的时候,黄起敏出现了。马惊得又跳又蹦,好不容易控制下来,马匪头子就看到了黄起敏。
他的脸已经沉下来了。马匪头子吃了一惊:“你还没死?”再向四周一看,已经倒下了一大片人,跑掉了一群马,倒在地上的人哼哼唧唧,没有倒下的,都在死命控制马,不敢过来。
马匪头子大骂:“都他娘的饭桶!给老子拿起刀砍了他!”自己一骂完,就抽出刀使出全身力气劈向黄起敏。只不过被黄起敏躲过,又顺势捏住了那把大刀。马匪头子涨红了脸,怎么抽都抽不回手。他青筋条条绽出,瞪住那群不敢上前的马匪,大骂道:“还看?都他妈给老子上,再不上回去了老子把你们的脑袋也砍下来当板凳坐!”他又想起了什么,指着陈陈:“把那个只知道看戏的废物也砍了!”
反应过来的马匪这才拿着刀冲上来。陈陈吓一跳,刚准备跑,耳边传来一声“唉哟”,接着被人提起,还没看清楚是谁,就甩进了一个大洞里,然后眼一黑,洞口”轰隆“一声,就被堵着了。陈陈摔了个结实,头都在嗡嗡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寂静一片,没有了动静。
洞是个竖直洞穴,像烟囱那样,从头到尾,不过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有多深。陈陈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掉下来,摸索下来就发现,沿壁有探出的的扁平石块,像游泳的跳板,大小刚好能让他摔上一跤,再往前就该掉下去了。
陈陈缓过了神,推了推堵住洞口的东西,只不过自由度不大,只能勉强让他半蹲身子,使不上劲。他换了一个姿势,由背往上顶的用力,但还是纹丝不动。他涨红了脸,又怕把脚底下支撑他的石块弄塌,摔个不知道多深的底朝天,只好作罢。
他又试探地敲了敲堵住洞口的东西,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像打进实心鼓的闷声。又摸了摸,有鳞片的触感,但是感觉起来十分坚硬还有点膈手,让他十分不舒服。但并不是杂乱无章,乱七八糟,而是有一种奇怪的纹理规律。鳞片上的纹路似乎密密麻麻攥记了什么,整体下来又感觉是描刻了什么图画。
洞里黑漆漆一片,陈陈睁大了眼睛,就是看不清楚。但是他想起来了,在整个山谷里,有洞的地方就只有鬼三尾爬出来的那个洞了。这个堵住洞口的,自然就是鬼三尾。能毫不费力抬起鬼三尾,同时把他丢进洞里的,当然只剩下黄起敏了。
只是陈陈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黄起敏没有缘由,把他甩进了这个洞里?为了保护他?也有可能,当时人多又乱又危险,他能自顾自,又要保护受伤的三郎,把陈陈丢进安全的洞里,再堵上洞口是最妥当的办法。
他轻轻叫了一声黄起敏,洞里竟然也游荡着他的回声。“黄起敏....起敏.....敏.....”到了最后似乎变了调,有点上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中的某处偷笑。但洞中的直径还不够陈陈完整伸开臂膀,怎么可能会发出回声呢?不自觉一看,下伸的深处,似乎散发滚动的墨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陈陈赶紧收回了目光,望着黑漆漆、莫名的地方,让他十分心悸,生怕突然从里面探出奇怪的东西。特别是脸,想起在诡异的黑夜,探出洞口的鬼三尾的那张男人脸,自己全身都发凉。
没有回应的声音,好像外面的人突然之间都消失了。
洞里没有了声响,陈陈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他靠在内壁,冷静地开始分析。从落地北漠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小说原本的轨迹前进,从黄昏到黑夜到洞穴再到突然之间的寂静,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已经半天没有吃饭了。想到吃饭,又想到小老板做的菜,想到小老板的菜,又想到和张毅胡吹的日子。
这个古怪、毫无关联的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一跳,他使劲拍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捣乱!”他骂得重,声音像瘟疫一样四处扩散,到了最后声调变得沉重古怪,就像长着嘴的蛤蟆喊出的“乱儿。”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感觉有东西在洞穴的深处,不规律地抠挠着内壁。
陈陈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又没了声音。他心砰砰跳,屏气敛声紧张地听接下来的动静,可一直都没有声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陈陈心里吊下半桶水,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在这样的环境里,难免精神有点紧张,疑神疑鬼也很正常。
突然!一声带着疯狂又嘶哑的喊叫在洞里碰撞,炸响在陈陈耳边,他听得清楚,分明是: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