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大娘把绿凝安置一下,就开始从身上掏东西,阴暗的房中闪着珠宝的光辉,破旧的地铺上,摊着茅大娘的战利品。这是茅大娘把自己和绿凝关在屋子里时做的手脚,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老女人在女儿性命攸关之际还能顾得上偷东西。
绿凝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看茅大娘把首饰头面拿出来,又包在破布中,她的眼神冰冷。
茅大娘捡了两件不起眼的让二哥去卖掉,再请郎中回来。
仗着绿凝这段时间养尊处优将养得好,虽然身体受重创,复原得还算快。只是整个人都变了,原来那个刁钻喜欢处处抢尖儿的绿凝不见了,这只是一个行尸走肉。阿耶天天窝在屋里,唉声叹气,二哥忙里忙外跑腿,只有茅大娘一张脸快速消瘦下去,像一张风干的皮蒙着骨头,风华不再。她日日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阿耶胆小,怕这样下去不是事儿,找茅大娘商量,快点回桐州是正事。那边有生计能赚钱,还扔着几个孩子能想到照应,阿耶一心想快点回家,他是真后悔来长安这一趟了。
“不走。”茅大娘只狠狠扔下两个字。
“他们那些人心狠手辣,杀我们就跟辗死个臭虫差不多,还是避一下的好,回桐州一样讨生活。”阿耶还在争取,前半生吃开口饭也没饿死,这一次虽然赔了夫人又折兵,能活着回去也是好收梢。
“他们要对付的臭虫太多了,没时间管我们,你就安心呆着吧。”茅大娘虽然是个乡下女人,见识却不浅。宫中争后位,争太子位,要对付的人多了,他们行同蝼蚁,哪里轮到贵人操心,不往前凑,眼不见为净就好了。
谁也不知道茅大娘留在长安要做什么,但是都知道她一定有主意。直到有一天,二哥从街上带回宜春院开考的消息,茅大娘扑嗵跪到地上,对着东方双手合十喃喃祷告。绿凝破天荒多喝了一碗粥,然后向茅大娘要镜子。
茅大娘没处给她弄镜子,就用瓦盆打了一盆清水。绿凝从水里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她瘦了,原本少女的丰腴已经不在,脸变得尖尖的,眼睛没有原来那样明媚,却多了几分**裸肉欲的光芒,吊吊的眼角飞上去,像个狐狸精。绿凝对着水盆,冷冷一笑,她的人生,才开始呢。
原来一直不信王孙公子的薄幸,现在领教过了,还是她太单纯,李瑛玩弄她一回,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绿凝和茅大娘不谋而合,很快成了同盟。给绿凝报名,差不多花尽了家中的积蓄。绿凝的名字和原来州府的官文都不能再用,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一个叫凌仙仙的苏州乐伎参赛官文就拿到手中。为了方便考试,茅大娘拿出最后的体已,在长安租了间小房子,一家人搬过去。长安米贵,一家人除了绿凝,都在吃糠咽菜。
茅大娘也打过小九儿的主意,可是派二哥去了几次,也在李府门口蹲上半天,回来满脸的疲惫,只说在门口就被拦住,问小九儿也只管摇头不知,等着也没见她出门,也无计可施了。茅大娘冷笑了一声,就把找小九儿的念头给息了。心里恨上了小九儿,时不时咒骂上几个句。
今天忽然见小九儿出现,一些还转不过弯来。见小九儿丰姿绰约,显见混得不错,茅大娘心里酸得不行,搭讪几句就不理会了。绿凝更是话都不肯搭,扭身就进了里屋。
小九儿是认亲的人,一副心肠火辣辣的,听二哥说个大概,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只怪他们没去找她。二哥刚想说碰壁的事,被茅大娘一个眼风拦下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即到一起了,就先住下吧。”茅大娘淡淡地说。
“师傅那边没有打招呼,还是要回去的,明天再来住。”小九儿怕李龟年担心。
“那也要吃了饭再走,急个什么。”茅大娘诚心让了一回,在瓦盆里又扬了一把小米儿。小九儿看着清汤清水的粥锅和长了绿毛的咸菜萝卜,已经猜到了他们生活的困窘。
小九儿把随身带的钱全拿给二哥,让他去买些肉食回来打牙祭。
一家人难得高兴,绿凝虽然满脸不喜,还是被茅大娘拖出来陪着坐了一会儿。
阿耶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小女儿到家了,又出落得如此像样,心里高兴,多喝了两杯,拉着小九儿问个不停,恨不能把李龟年的皮都扒下来看看。有段时间不见家人了,虽然经历有些不堪,到底是团圆了,其乐融融,小九儿觉得很满足。
吃过饭,小九儿挽起袖子要收费碗筷,茅大娘伸手拦了。
“你们且说话去吧,小九儿唱个曲给你阿耶听听,他也能点拨你的。”茅大娘脚下一
“你既是要报考,总归要在人前唱曲的,先来试试吧。”阿耶说着操起笛子。
小九儿现在已经不大怯场,听着又是熟悉的曲调,一咬牙就跟上去,开始两句还拘谨,很快就渐入佳境了。
茅大娘在厨房听着,人就呆了,差点把酸梅汤煎干,还是绿凝闻着味不对,出来查看才发现的。绿凝脸拖得好长,甩手进了里屋。茅大娘只好胡乱在酸梅汤里加了水,也不管好不好喝,斟了两碗端出来。
因为快到比赛的日子了,要爱惜嗓子,小九儿唱了一曲就不肯了。接了茅大娘的酸梅汤,小九儿只喝了几口,就觉得眼皮发沉。
“你这是坐车颠累了,先去我那榻上躺着吧,离天黑早呢,识不了你回去。”茅大娘说着带小九儿进里屋,也不看绿凝的脸色,把她安置下来。小九儿往下一倒,就乎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