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1)

番外一

2017年,姜杏。

往日等待列车到站的时光从不寂寞,姜杏和毛衣裙会兴高采烈靠在车厢里的小隔间床铺吃糖果或者牛肉干,憧憬着傍晚团队聚会喝很多酒(和福哥一起哦),话题每每围绕着“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守护神”打转。

时过境迁,心心念念的守护神倒是如愿以偿了,福哥却功成身退,从第一场任务就相依为命的毛呢裙更是再也回不来了。

眼瞧着车门豁然洞开,青石广场外的喧嚣传进来,姜杏才用湿透的衣袖擦擦脸,猫腰奋力把最外面带着鹅黄标签的紫檀木箱推出车门——一大捧红郁金香冷不丁被捧到面前,彪悍青年那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

他是李彪,同样刚刚结束第五场任务的三等座乘客,在金兰契附近闲逛交换东西的时候相识的。

这人比姜杏大两、三岁,出身武术世家的缘故,身手非常不错,比姜杏队里最厉害的陈亮还强些,平时总是教两个女生拳脚。

“等你半天了。”

旁边几位队友齐声起哄拍巴掌,于是李彪往日精干的脸庞更红了,压根不敢看她,只是闷头搬箱子。

“姜杏,我们从泰国带了吃的喝的,你随便搬,还有好多别的……”

花儿是大红色的,配着笔直纤细的绿叶仿佛大团跳跃的火焰;姜杏往日只喜欢红玫瑰山茶花之类,此刻忽然感受到了它的魅力。

要是毛呢裙在就好了,她肯定“哇”的一声咂咂连声,姜杏有些难过,梗住喉咙什么也说不出。

好在李彪是聪明人,左右张望只发现同样闷头搬运的薛鸿文陈亮三人,又看看姜杏肿得烂桃子似的眼睛,很快收敛笑容。

青石广场车站逐渐堆满大大小小的木箱和行李,不少人围拢来感叹“收获不小啊”“鬼门关那场吧?”

随着列车突兀消失,李彪又和同伴合力把木箱搬上推车。

薛鸿文过来慰问,匆匆聊了几句就去和金丝眼镜几人打招呼,听起来商量晚间聚会的事情;李彪则满面惊喜地凑过来,不敢置信地问:“姜杏,你成啦?”

姜杏耷拉着脑袋“嗯”了一声,少不得把车票递给镇臂高呼的李彪几人细看,后者端详半天才认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雷震子吧?”

雷震子是什么鬼?

平时姜杏早就跳起来哇哇叫着给他一拳,现在却什么兴致也没有,只想早些回家。

载满木箱的推车咯吱咯吱压过青石路面,经过毛呢裙家的时候姜杏下意识停住脚步,发觉那座熟悉的庭院黑着灯,孤独压抑顿时铺天盖地碾压过来。

这里很快就被新人占据了吧?

偌大蓬莱再也没有好友的痕迹。

“你歇歇吧。”

院门口的李彪擦着额头汗水,欢喜是显而易见的——他自己第三场任务就得到守护神的青睐,如今姜杏总算也有了活下去的底气。

“用我陪你待会吗?

那好吧,别想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你脸色差极了。

现在还不到十点,午饭你还吃吗?”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兀自自说自话:“下午五点我来找你,对了,给你带了不少泰国玩意儿……”

片刻之院总算清净了。

小心地关好屋门,姜杏才把背包摘下来,解开外衣取出一面贴身穿戴的护心镜,可真沉;剑柄镶嵌黄宝石和墨晶的匕首,名字是“藤黄”和“乌羽”,她随手挥砍就毫不费力地把茶杯割成两截,可真锋利啊;鹅卵石、蛛丝皮袋和萤火虫香囊,还有仿佛白银铸就的珀伽索斯羽毛……

每拿出一件宝贝,姜杏一颗心就逐渐放松几分,事实上骤怀重宝的女生三天三夜都无法安眠,生怕被妖怪或者什么人凭空抢了去,如今总算踏实下来。

它们是我的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要是福哥还在就好了,哪怕宁愿没有这些宝贝也好啊。

随便打开一口木箱,里面盛满名贵衣料:如同阳春三月的鹅黄,春回大地般的草绿,比郁金香更明艳的大红……另一口木箱则满是金锭银元宝,伸手抓起一把掂掂,有了这么多硬通货大部分任务就不用愁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姜杏还记得“酆都”任务每人几十万元费用,幸亏那场有福哥在——可惜福哥再也不能罩着我了。

烧开热水洗个澡,把郁金香修剪修剪放进盛满水的花瓶,姜杏这才躺在自己舒适的小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

福哥是哈尔滨人,听说那里有冰灯有松花江,还有哈尔滨红肠和大列巴;有回他喝醉了,嚷着什么“都哈尔滨来,带你们吃杀猪菜喝大白梨”。

大白梨是什么?

梨汁么?

她憧憬着那座闻名已久的城市,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逛逛,慢慢坠入梦乡。

赤红皮肤尖耳朵,头顶两只锋利笔直的犄角,铜铃巨眼血盆大口——从隔壁跳过来的夜叉嘴里叼着只血淋淋人手,和“酆都”任务中的魑魅魍魉没什么两样,令被困在庭院里的三等座及新人们大为紧张。

看起来它并不太畏惧守护神,何况后者只剩下稀薄银光,于是夜叉留着口水握紧长柄钢叉朝乘客们发动猛攻。

第一下扑了个空,第二击刺中个新人,被众人合力救了下来,随后芥川虎就奋勇进攻了。

这只小河童像青蛙般四处跳跃着,在地面、墙头或者屋檐随处一蹬便蹦的老高,挥舞着姜杏塞给它的两把匕首朝着敌人乱砍;后者起初颇为惊讶,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付就把注意力放在猎物身上,却被小河童冷不丁刺中脑壳,捂着流了不少血的伤口转身一脚就把它踢得远远飞出围墙。

芥川虎!姜杏急得直跳,明晃晃的钢叉却像条毒蛇般冲破防线刺穿毛呢裙肩膀,这个可怜女生尖叫着双手乱抓:“救命,救命~”姜杏拼命抓住她不放,却阻止不了好友被一寸寸拖出防守圈。

视野中小河童像枚炮弹蹬着墙头疾冲回来,太好了,芥川虎快救……松了口气的姜杏眼睁睁看着冲近的小河童被夜叉一脚踩住乌龟壳奋力挣扎,后者手中咔嚓一声拧掉了毛呢裙的脑袋。

啊啊啊不要杀啊,姜杏惊叫着坐起来,发觉置身之所是柔软被窝,不是血腥冰冷的战场。

随后她看到自己缀着荷叶领蝴蝶结公主袖的草绿睡袍,忽然想起毛呢裙也有相同一件,只不过颜色是粉红的,在成都奢侈品店买的时候花了好几千块,两人心疼之余互相安慰: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如今躺在地下的毛呢裙冷不冷?

怕不怕?

姜杏把衣袖盖在脸上放声痛哭起来,在床铺里蜷成小小一团,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梦境中毛呢裙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鲜贝鱼虾粥哄着小河童:“芥川虎芥川虎,你有没有好朋友,介绍给我嘛,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砰砰,院落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姜杏吵醒了,发觉枕头都湿透了。

她喊了声“谁啊”才发觉大冬天门窗紧闭,压根听不清楚,只好叹口气坐起身。

用冰水洗了把脸再披上外衣,姜杏开了院门,客人却令人意外:姜以韡。

“姜杏姜杏,听说你队伍有位置了?”

她急急说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太好了,这回可算踏实了——听说你有守护神了?

还是个小妖怪?

可真难得,听说妖怪神仙类型的守护神比普通人类的强多了,第一场任务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这么聪明肯定能行……”

消息传得可真快,姜杏麻木地想着,事实上“百鬼夜行”任务可是非常罕见的鬼门关,边角料消息都会被蓬莱乘客趋之若鹜。

“你下一场是灵异任务还是物理任务?

我应该是物理任务了,灵异任务太可怕了,我宁愿和丧尸野兽拼命也不想再深夜寻找鬼魂了。”

她像自己人似的热切盘算开来,直到见到姜杏毫无表情的面孔才反应过来:“毛呢裙的事过去就算了,进了蓬莱的都命苦,谁不是呢?”

如果她开始就提遇难的好友,姜杏大概还会多听几句,现在却冷漠地摇摇头。

“你走吧,我不会组你的。”

姜以韡急了眼:“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我们可是同一场任务进来的!我和你都姓姜,五百年前同一个祖宗,别人都把我们当亲戚……”

“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哪怕今天换成你得到了守护神我也不会去找你的。”

往日姜杏还会顾忌些熟人面子,何况不得罪人是大部分蓬莱乘客的宗旨;如今世事无常,生死就在一瞬间,她不想再勉强自己敷衍讨厌的人。

“我不喜欢你,也和你合不来,相处起来太累,请你走吧。”

于是她老实不客气地把开始卖可怜“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的姜以韡关在门外。

大门胡乱响着半个钟头才安静下来,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再次有了动静,“姜杏!”

是李彪,身后立着的守护神也是个彪悍难惹的年轻人,还跟着两个队友。

他拖着两辆堆得满满的拖车,满脸迫不及待:“快给我看看你那个雷震子。”

还雷震子呢,她嘟囔着把芥川虎召唤出来:后者呆呆站立着东张西望,最醒目的青绿皮肤和红头发都被耀目银光遮掩住,只有尖尖鸟嘴和背后乌龟壳依然引人注目,两只带着青蛙蹼的手掌各握着一把漆黑团扇。

蹲在地上的李彪咂咂称奇,手掌径直从小妖怪头顶穿了过去,惊叹着说:“看他这嘴,真是雷震子啊。”

好哥们大治却反对:“不对吧,封神榜里头的雷震子人家有翅膀。”

第三人也说:“这家伙会游泳吧?

还自带盾牌啊。”

把难过压在心底的姜杏得意起来,双手使劲摇摆:“芥川虎,给他们表演一个飞飞飞~”

来到陌生环境有点胆怯的小河童高兴起来,持着团扇的双手用力扑腾着,于是这个齐腰高矮的小妖怪真的像只鸟儿般摇摇摆摆飞到空中,迎来一票惊叫:“我靠,真能飞啊”“行啊,水陆空三栖”

“不是河童么?”

望着头顶快活盘旋的小妖怪,李彪张大嘴巴合不拢。

姜杏自豪地挺着胸,把这次任务经历大概讲了讲,“我们这次遇到大天狗了,抢到他的两根本命翎羽,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就给它了;想不到它很喜欢,很厉害吧?”

李彪用力点头:“太牛逼了。”

“还有厉害的呢。”

姜杏掂着脚尖连连招手,“芥川虎~发大招~”头顶热气球一般漂浮不定的小妖怪突然一低头,一道银光在视野中微微闪动便不见了,瞬息之间远方某处庭院墙壁掉下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在地上——是块小石头?

小妖怪慢慢朝着那里飞过去。

“那是什么暗器?”

李彪认真地问,虽然此处没有鬼魂之类,更看不出效果,可芥川虎发出的那个东西出其不意地挺有威力。

姜杏蹲在地上张开双臂,迎接着捡拾东西颠颠跑跑归来的小河童,亲热一会才指着它微微凹陷、此刻堆满不少鹅卵石的头顶:“是柏寒留给我的石头。

前两天它病没好,昨天满地乱跑,见到就非要,不给就哭,拿了一半石头走,都顶在头上,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后来发现它能这么丢出去。”

“行啊姜杏。”

李彪由衷赞叹着拍打她肩膀,“这招不错,咱们自己再提升也有限,得好好武装武装它们才行。

可是能接触到守护神的任务可遇不可求啊。”

姜杏想了想,“苦海幽州,福哥和小雀斑都遇到过,晚上再问问金丝眼镜……”

可金丝眼镜也没遇到过能接触到守护神的任务。

头顶月亮半遮半掩,像所有即将踏入鬼门关的乘客一样,他的庭院也热闹非凡,平日相熟乘客纷纷来沾沾喜气:小雀斑胖子、薛鸿文姜杏、李彪和队友们、苹果脸和小平头……“最近好事多啊,一场接一场。”

“没错,先是凌耀祖雷雪,然后楚妍,梁瑀生和老赵,最后是福哥柏寒,关键是都成了!都出去了!”

“石哥这场也是板上钉钉,来来石哥喝一杯,当年我还是一新人,要不是你指点,我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哇……”

要是薛玲玲(心经女子)也在就好了。

金丝眼镜勉强按捺住内心悲痛,和这位早记不清是谁的兄弟喝了满满一杯,把酒杯一放:“各位,容我缓缓,今天喝得有点急……”

平日在座的自然不肯,今天却是例外:都知道心经女子和另外一人没能活着回来,于是打着哈哈换了话题,旁边葛毅和泰拳好手倒是一杯杯对饮不休,周丹宁也闷头吃菜。

席间一片温吞,还是薛鸿文脑子好使,把话题引到姜杏的小河童上:“本来给它两把刀,跟妖怪打着不顺手,后来揪着俩大天狗羽毛就不撒手了,砍砖头跟豆腐似的,还能往天上飞。”

小雀斑一拍桌子,满脸懊恼地说:“我可真蠢,幽州那场凯撒它们都活过来了,哪怕给它根棍子也好啊。”

cos孙大圣么?

胖子倒觉得还行——反正他的小兔爷背后插旗,手中捧着捣药杵,骑着的小老虎既能撕咬伤敌又能上天入地,攻击手段多得很;鹰钩鼻则唉声叹气:他的守护神大角羊全靠利角伤敌,顶多绑上匕首,再往四蹄装上铁钉?

尾巴怎么办?

于是席间话题变成:如果再遇到守护神能活过来的幽州之类任务,如何把伙伴们武装到牙齿。

乘客们踊跃发言,给兵器的补装备的带药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对金丝眼镜倒没什么意义:他的守护神慕瑛擅长飞花摘叶,又有花树做盾牌,极少近身搏斗;何况下场就是鬼门关,再琢磨也来不及了。

于是他闷头喝酒,中途还到厕所吐了两次,不知不觉眼泪也出来了,抹了一把满脸冰凉。

子夜十二点的时候,在场乘客们屏住呼吸,眼瞧着他拎起车票:

车票正面:石秋霖,计数:壹拾捌,蓬莱——千尸屋 2018年1月7日 12:00

车票背面:

任务要求:超度千尸屋之内万千冤魂;

时限:七天

归程:2018年1月17日 12:00

他的目光越过庭院内外到处溜达的银白守护神落在慕瑛身上,后者正围着花圃散步,背后还跟着棵郁郁葱葱的花树——幸亏有她在。

头顶银光闪闪的小兔爷和小河童满天追逐玩得开心,身畔新朋旧友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最要好的伙伴却没能活着回来;千尸屋什么的听着就不是善地,到底如何超度法?

还得找个合适队友才行。

金丝眼镜脑海忽然闪过四角游戏那场任务最初见到慕瑛的情形:眼前是一棵绽放大红蔷薇的花树,一位穿着绿裙子的长发女生呆呆望着自己,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邂逅初遇。

他低下头看看外衣鼓起一块,那是尊印度神像——前几场任务得到的护身符,再微微挺胸感受着某页经文——临别时柏寒慨然留给他傍身的《金刚经》。

金丝眼镜心底满是惆怅,豪情酒意却也涌上心头:最后一场了,我也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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