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1)

林柏见林墨根本没有动的意思,倔强低着头,

倔强地用手攥紧了裤子角。

他二话不说,摊开林墨的行李箱,

和刘彩两人,一个人收拾林墨的书桌,

另一个将林墨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丢到箱子中。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林墨听到了那些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说什么的都有,

就是没有同情,大多数都是在看热闹。

“啧,抄袭啊……”

“那是不是也得查查她比赛作文,有没有借鉴。”

“我看她肯定不会参加决赛了,正好,这样我就少了一个对手,我第七!”

“不得给第十三名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

主办方的生活老师马不停蹄赶到了宿舍四楼。

大冬天跑出一身汗,因为消息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林墨的父母几乎是到达s市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掌管进赛退赛的相关工作人员,

雷厉风行,也不问女儿的意思,

直接给办了退赛。

工作人员被这对从北方来的父母给吓坏了,毕竟人家是父母,林墨才成年,身份证在很多场合还暂且不起作用。

生活老师疏散了正围着看热闹的孩子,走进林墨的宿舍。

一进门,便看到了刘彩将林墨粉色白色的内衣裤,以及备用的卫生巾什么的,

用很大的一个塑料袋,装了进去。

来的生活老师有三位,其中一位还是男老师。

毫不顾忌颜面。

林墨见到那男老师,瞬间涨红了脸,她扑上前去挡在行李箱前,低着头伸手去压盖刘彩还没装入塑料袋的内裤。

“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刘彩抽过塑料袋,抿着嘴不理林墨。

“妈……”

林墨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生活老师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这对父母的举动,可能是办了这么多届大赛,从未碰见过这样的突发情况。

林柏倒还有些理智,见到老师们到来,停下手中的搬运站起身跟老师握手。

去走廊里说话。

林墨看着自己的东西,收拾行李箱时都会规规整整被放入专门的袋子盒子、检查仔细了才会往箱子里放,现如今却被大杂烩般塞入箱子,

什么都混在了一起。

还有一些书。

刘彩在将书柜上的a4本子往下滑落时,正巧带出来林墨的寒假作业。林墨心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在冬令营这一个多星期里,

玩疯了,

根本就没写一个字的作业。

刘彩停下手中的活,不等林墨开口,拿起堆在桌面上的物理限时训练。

“妈——你等一下——”

林墨想去拦住母亲,

然而刘彩的速度更快,

哗啦一声翻开了作业本。

电路线印在白纸上,黑体字题目下,

一片空白。

林墨脸色“唰!”地下子惨白。

“好啊——”

刘彩突然就疯了。

身后的宿舍门在林柏出去时稍微给带上,虚掩着。刘彩一把拉开墨绿色的大门,

将作业本“嗖——”地,

哗啦哗啦,扔出了大门。

扔到了楼道里。

老师们停下交涉声,转头,

林柏也跟着回过去头,看向敞开了亮着光的416门口。

又是一本作业给扔了出来,伴随着女人撕裂的尖叫,

小姑娘追着作业跑了出来,狼狈地去拾被张开了趴在地上的作业本。

林柏过去,看着跪在地上捡作业的林墨,问屋内叉着腰脸气红了的刘彩,

“怎么回事!”

刘彩指着林墨,就跟个疯子似的,毫无形象可言,

“太厉害了啊——”

“作业,一点儿都没做!!!”

每天晚上打电话,都会问女儿作业做的怎么样的林柏,

愣在原地。

他迈开步子走到林墨面前,

蹲下身,

对林墨伸出修长的手,

“我看看。”

林墨捂着作业,不给。

是的,是她撒谎了。

撒谎不对,

她知道的。

见林墨依旧攥着作业,没有丝毫交给他的意思,林柏抬起胳膊,大手直接拨弄开林墨纤细的手腕,

横刀用力,将作业本从林墨的怀中扯了一下,

没扯出,因为林墨也在用力按着不放手。

“拿过来!!!”

林柏呵斥道,

声音里全是冰碴子与怒火。

随着作业本被抽走,林墨被父亲推的,控制不住往后踉跄了一下。林柏却没去拉住她,

低着头,哗啦呼啦一页页翻《限时训练》。

除了过年以前在家里时,被林柏每天晚上定时检查作业完成状况的那一半的习题被签字笔认真写完,

剩余的,

全然空白。

“这是一点儿都没做啊……”

林柏说着,

突然肩膀耸起,

两只手一前一后攥着作业本敞开的两半边书页,

唰啦——

限时训练被撕成了两半!

“爸爸——!!!”

*

段琛请了假就往外走,接近十点的s市,处于下班高峰,

好半天才在一堆上班族的缝隙里打到出租。

一路上他先是给林墨打了几遍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估计又没电了,

司机师傅过了堵车地带后,就将车开的飞快。段琛又给王听眠拨打号码,王听眠的手机大概在他打了二十遍还是三十遍的时候,

终于打通。

“段琛!”

“到底是怎么回事?”段琛劈头盖脸道,“当时郑校长不是亲自让你过去说明状况,有你这么个大人证,张萱舞弊这件事不应该是铁板钉钉的吗?”

“现在怎么突然出来,作弊跟林墨也有关系???”

段琛的语气很急,充斥的冰碴子,就连电话那一头的王听眠也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王听眠:“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看到消息后,才发现事情的结果出出乎意料——”

王听眠:“刚才我一直在给档案处的郭老师打电话,她是管着学生记档案以及处分往校网上发布的人。”

段琛:“她怎么说的?”

王听眠:“她说一开始的确是老郑那边已经将拟好的红头文件给她发过来,就是张萱舞弊,跟期末那会儿我们看到的基本一致。”

“但是卷子一阅完,就咱们发成绩后的一天,老郑却突然让档案处先等等,也没说什么原因,就是先不要把红头文件给发出来。大家都知道,处分的红头文件一旦发出去,那事情就定性了,不可能再有变数。”

“再往后学校里放假,政务处的人也都跟着放假,大校长一直也没通知郭老师什么时候重新发处分文件。初七学校行政人员都上班,大校长突然又给郭老师重新传了一份红头文件。”

“后来这份就是咱们现在看到的挂在网上的那个,里面的事情直接改变了性质。”

“档案处那边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判定舞弊的人?”段琛挑重点问。

王听眠擤了擤鼻子,“知道的不多,假期里谁还去关注学校的事情?”

“但上班后也听到了一些八卦,嗯……这么说吧,琛哥我觉得你应该能想办法查一下里面的猫腻。”

段琛:“你说。”

王听眠:“他们有传言,就当时给我那个考场监考的老师,承认了林墨的确是作弊。”

王听眠:“太特么扯淡了,但那个监考老师似乎咬死了林墨双眼四处瞟别人的答案。不都说站在讲台上学生在下面动个眼神儿老师都能看清楚,本来咱学校每次考试就有不少人瞄答题卡涂卡形状来作弊,老师们心知肚明,监考老师再一指正,校领导就信了……哦对,好像他们在给林墨判定作弊同伙前,还去查了林墨的答题卡——”

“发现林墨的卡跟张萱的,选择题除了语文之外,”

“简直一模一样!”

电话那端呱啦呱啦说,段琛一声都没吭,半晌王听眠说累了,喝了口水问段琛——

“那个监考老师有问题,”

“当时我都告诉她张萱的答案有问题,她也都比对了答题卡……可后来却放过了张萱。”

“这个老师是今年才进来的新老师,本科毕业,虽说是双一流师范毕业的吧,但是咱学校是什么地方?我家里好多研究生毕业的亲戚来考咱学校在编老师,都打得头破血流还被刷下来。本科生能进来,那得教课多么好啊……”

“那个老师我知道,”段琛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泛寒,“高一的地理老师,”

“上学期带的班,地理成绩两个校区倒数第一。”

王听眠:“……”

“琛哥你爸爸他,不是跟市里教育局有很多熟人么?”

“一个能打败top2出来的研究生、进入咱们一中的老师,教的学科成绩却一直倒数……”

段琛握着手机,双眼深邃的看不见底,

“我也觉得这事蹊跷,”

“当然,我一个学生,哪儿能来的那么大的能力,”

“去跟学校对抗。”

王听眠:“???所以说琛哥你——这件事打算不管了?”

“可是那个小丫头不是你……”

“我的确是管不了,”

好半天,段琛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阴气十足,

“可有人能管。”

前面开车的司机师傅,听到后座上还未长开的少年脸上,露出的绝杀笑容,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就打了一个哆嗦。

*

段琛挂了王听眠的电话,司机师傅的车正好也到了作文大赛冬令营的基地。

他付了钱,站在路灯昏暗的冷风中,

下午来这里时,天还是白的,

跟他挥手说再见的小丫头,还是开心的,

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这才不到几个小时,

整个天都变了!

其实林墨的性格一直有些弱弱的,

段琛看的很清楚——

不争不抢,不愿意跟人纠扯三分,

遇到事更多是忍气吞声,咽下一切,

很少有见过她,爆发了脾气跟人硬杠。

不过最近这几次,也都被段琛给撞到了。

段琛打内心,是希望林墨有点儿念想的,

可以是为了未来而拼搏的希望,近一点儿就是要是被同学欺负了,

拿起武器不要隐忍下去,

打爆那人的头!

但林墨似乎只有在被惹毛了那一刻,才会爆发出剧烈的攻击性,

等到火气过去了,

就又把自己小小的脑袋,塞进了她那与世隔绝的壳里。

段琛去敲一敲,她冒出来个脑袋,捻过一点儿他对她的好,

再次缩回去。

作文大赛复试的第一名,他是头一次,在这个仿佛瓷娃娃、里面却充满迷茫彷徨的姑娘身上,

看到光。

那应该就是她拼了命,想要去抓住的东西。

段琛一直觉得林墨像个小仙女,半年前酷热的午后,他从奥赛小组讲完课回家,

突然自家的阁楼,从天而降了一个雪白的糯米团子。

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这是段琛对林墨的第一印象。

没由来的,就默默地放在了少年的心上,

小姑娘喜欢扎着低低的马尾辫,头发洗干净了异常蓬松,在夏日的阳光下漂浮着。她还很喜欢上课开小差,用的笔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简简单单黑色一支笔的最基础款中性笔,

可却会用绿色的狗尾巴草,编毛茸茸的小兔子。

喜欢一个人,向来是不讲道理的,

喜欢上了,那这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哪怕段琛有时候,都捉摸不透林墨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段琛跟看门的安保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下午大爷你还看到了我和要找的姑娘在门口。”

安保大爷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段琛,

指了指大门外的道路,

“我记得你,小伙子,”

“可是你要找的那个丫头——半个小时前,就被她家长给接走了!”

“接走了?!”段琛瞬间愣在了原地。

大爷更纳闷了,

“你来找你的朋友,不知道吗?”

“那姑娘是被她父亲边推边拎出学校门口的,小姑娘哭的都肿出来眼泡,怀里抱着一大堆撕碎了的辅导资料。”

“她父母脸上那直接成冰块了,怒吼声音我这儿老远关着门都能听到。”

“去哪儿了!”段琛着急地问。

大爷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打了个车,坐上就走了,”

“看那样子,应该是去……高铁站!”

余教授以前在国内顶尖大学当老师时,曾经管理过学校政务处,

对学生处分的轻重,再熟悉不过了。

的确,每个学校和每个学校之间的规定不同,

但有些东西,一旦涉及到人性,

往往作案者的手段都意外的相似。

“爸爸,”段琛拨通了父亲的手机。

余教授应该是还没睡,但声音听起来是结束工作后躺在床上看新闻的平静,

“这么晚,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

“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你说。”

“假如有一个学生在学校里犯了很严重的错误,面临红牌警告并且记入档案,很有可能还会被劝退,”

“家长想要帮她减轻处分,都会怎么样做?”

“很复杂,”余教授给旁边睡着了的妻子掖了掖被角,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你的假设中,学生的家庭是怎样的。”

“很有钱,在当地是纳税大户。”

“那一般会跟校方关系密切,”电话那头说道,“按照这个社会潜在规则,学生的父母只要给学校多送些钱,就基本能摆平。”

段琛低着头,脚下的石子被他一下子踢到夜色深渊中,

“……怎么个,摆平法?”

“如果这件事,都已经被全校知道了,板上钉钉的定论。”

余教授道,

“最常用的方法:找替罪羊。”

“可是这件事找替罪羊也不能完全撇清呢?”

“尽力将最主要的罪名转移到那替罪羊身上,然后,捏造足以压垮替罪羊的为证……小琛,你说的,是期末时,一中那件舞弊事情吧?”

“……”

段琛沙哑着嗓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下的头,

“是……”

余教授在电话那一端,轻微讽刺地笑了一声,

“高中的领导班子们到底还是太没世面了,”

“林柏也是糊涂,好歹a大也是省里数一数二的大学,张佐镇这点儿技俩,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了吗,居然没有看得出来?”

段琛滚动了一下喉结,

“张萱的父亲为了让女儿的行为不被计入档案,所以收买了那个监考老师作伪证,将林墨拉下水,让林墨顶着更大的罪名,这样张萱就不是主谋,可以少受一些处分。”

“小琛,你给我打这通电话,不会只是为了来问问我事情经过吧?事情大概的情况,在打电话前你就已经全部猜到了!”

“……爸,”

“长这么大,我以前从来没求过你,因为我不喜欢你们成年人身边那些虚伪的套路,”

“但这件事……”

*

作文大赛在决赛前,还给林墨打了个电话,

真诚地问她,决赛真的不参加了吗?

说,如果林墨回心转意,十二名中第一的位置会给她留着的。

当然,这个电话不可能被林墨接听。林墨的手机在她被拎回a市后,就再次没收。

电话是刘彩接的,林柏返回l市处理堆积的工作,家里就剩下还在放寒假的母亲。

母亲对着电话,凉凉地道,

“不好意思,我们不会去了,十分抱歉。”

林墨捧着饭碗,听到母亲强硬地拒绝了大赛举办方对她的挽留,

眼泪扑簌扑簌往碗里掉。

那可是,对她才华的认可啊!

生生被掐灭了烟火。

“妈……”

“哭什么哭!”刘彩一下子拍了筷子,“你作弊还有脸了?啊!”

“作文大赛本来就是我们看你成绩往上提了,才同意你参加的,结果你的成绩却都是假的,糊弄我们的!骗人的!”

“人都不诚实了,还想要比赛?比个屁!”

林墨低着头,刘彩的冷嘲热讽让她不敢继续再掉眼泪,

前两天刚回家,林墨也反抗过,叩了房间的门,哭喊着自己没抄真的没抄袭,硬起态度说——

“如果你们非得信别人而不相信我,那我就不吃饭!”

并将房间的门落了锁

大人最见不得小孩子忤逆自己。

林柏当即脾气上来,用手扳了半天林墨房间的门,发现锁没办法强行拧断后,

干脆抬腿,“咚——!”的一声,踹开了那金属锁框!

林墨被他扯着头发,收拾了书包直接扔到了家里大门外,

“滚——!滚出这个家!”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林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提着书包,倔强地站在楼道里。

楼上楼下的邻居来来往往,

看着冻得脸通红,手脚发抖的小姑娘,

有好心的还去帮她说说情,

“老林啊,孩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你看都把小墨冻的,手都僵了!”

大概是觉得一个姑娘家,站在楼道里让那么多人看着,也很丢脸。

过了几个小时,林柏终于打开门,

寒着声音让林墨——

“滚进来!”

林墨手都冻麻木了,

也打心底害怕了,

虽然还是没承认自己作弊,

但却不再不吃饭。

外面外人看热闹的目光,如同针般扎着她,

真的很难受。

刘彩吃完饭,见林墨碗里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但是蛤蜊肉都还堆积着,

一点儿都没吃。

“蛤蜊肉吃了!”刘彩说道。

林墨没动筷子,

低着头,

“我、我……我吃不了。”

她从小除了鱼和螃蟹,其余的海鲜一口也不吃,

是真的吃不了,一吃就反胃,不是矫情。

偏偏刘彩还巨爱吃。

每次林墨犯错,家里的餐桌上就总会出现大量的海鲜,

“美名其曰”——惩罚。

刘彩一巴掌拍着桌子,

“吃了!”

林墨忍着泪水,用筷子夹起一块蛤蜊肉,

艰难地、送进了嘴里。

腥气十足的海鲜味道刚戳到舌尖味蕾——

林墨的胃部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呕——”

将那硬币大小的蛤蜊肉,连带着才吃进肚子不久的菠菜,

一并全都给吐了到了桌面上。

眼前的碗,瞬间就被人雷厉风行扫出桌面,

砰——

摔向了大客厅的电视机柜。

“不愿吃?那就滚——!!!”

热腾腾的饭,淋淋洒洒浇在漆黑的电视机柜下,

散发着海腥味。

林墨愣在了原地,

恍惚间,似乎听见不远处贴着走廊的大门,

金属锁被钥匙拧动的声音。

林柏一进门,就看到了妻子潮红着脸,披头散发站在餐桌前,

蛋花汤以及白花花的蛤蜊肉,洒在电视柜前光滑的地板上,

林墨低着头,在椅子上掉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

林柏本来就不顺序的脸,一下子结成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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