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么早遇到老爷子的森由乃, 在无奈带着一脸蒙蔽的中原中也转悠了好几圈之后。
最后遥遥看了一眼已经取代了当初她和比水流几人,立下的那个简陋的木头刻碑, 显然是被人重新修葺之后的大理石墓碑, 还是转头离开了。
“不用去看看你父母的墓啦?”
“不用了,”森由乃笑了笑,略有些没心没肺地说道,“时间太久找不到在哪了。”
中原中也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哎呀我当时太小了嘛,才六岁而已, 这么大一片的陨坑,我哪里还会记得具体位置。”
“这种事别急着放弃啊, ”中原中也迟疑片刻后,显得比森由乃还要着急的模样, “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回头在去那一块找找, 我陪你一起找,你不用不好意思。”
森由乃快给他气笑了, 立即拽着作势转头回去的少年, 强行拖着他离开, 嘴里还嚷嚷着:“我说了不用找就不用找了嘛,中也君来的路上不是说还要带我和‘羊’的伙伴们认识吗,快点快点我都迫不及待和新伙伴见面了!”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却也知道凭自己的口才, 是怎么也不可能从她这里套出话来, 而过于缅怀过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更何况……他本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已经嘻嘻哈哈离开墓园的少年男女, 当然不会知道站在他们之前那处的老者,以及为难过他们的兄弟俩,仍然原地对峙着。
相比可能不了解情况的少年们,兄弟俩可是非常清楚这位,看似时而疯癫又时而温和慈祥的老爷子,走出了这座墓园又是怎样的一个崇高的地位。
虽然双方身处的系统不同,但是这位老先生的身份,是足以得到兄弟俩尊重的。于是就出现了,老者不声不响地清理着,断壁残垣下的那座孤零零的墓碑。
其实这是座双人墓,女婿家里孩子多,他既不是受重视的长男,也不是备受宠溺的幼子,当初与夏目笔子联姻本就有被家里半放养的状态,说是娶了笔子,不如说是入赘,连生下的孩子都是随母方笔子姓的。
那家人还想傍着夏目老爷子得到些便利,就这么顺水推舟把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送了出去,即使在得知儿子一家三口意外去世,他们首先想到的还是以后这段姻亲关系断了可怎么办?
第一时间战战兢兢跑过来问的,是试探老爷子对于墓地的选址。
在从老爷子这里探出的口风,是要将笔子葬在陨坑中,当即吓的那家人连连摆手,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哪里敢进到那种危险地方?
其实夏目老爷子只准备将女儿笔子葬在此地,女婿的衣冠冢随便这家人迁走,不料这家人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说什么也不愿这个不出彩的儿子迁入祖坟。老爷子终究是可怜这孩子,就改成了夫妻合葬墓。
白发人送走黑发人的夏目老爷子,并没有给自己的素未蒙面的小孙女设墓碑。
或许在他的心里还存在的侥幸,那孩子并没有离世,尽管这样的希望非常渺茫。
夏目老爷子一辈子亲缘寡淡,他是家中幼子,只是当时已经家道中落,父母并不期望他的出生,于是他自出生后就被送到了别家,接着过继给了他人。
尽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在少年时期又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但是父兄与他关系不睦,母亲也早早去世,于是快成年的时候,他就搬出家里独自在外求学。
幼时的经历造成了他在对待家人,会显得专横强硬,在妻子与其他孩子接连病故后,他的满腔关怀与控制欲|望都落在了女儿笔子一人身上。
他试图成为一个好父亲,可是在他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一个“好父亲”这样标签的人出现过,最终他的独断也只是把女儿推远。
孑然一身。
过往种种从心头划过,老者深深凝望墓碑上的名字,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转身不再看着勾起他伤感的东西。
一转身就看见那兄弟俩还没有走。
夏目老爷子:“…………”
“你们还杵这儿做甚?”
兄弟俩无语凝噎许久,开口说话竟带了些许的委屈:“我们……上次冒犯您,后来被盐津大叔教训了一顿。”
夏目漱石双手都搭在他的绅士杖的手柄上,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两个年轻人一番,这才恍然大悟般:“哦——是青组的小孩啊,盐津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上次的事算什么冒犯?不知者无过,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狠人,不会怪罪你们的。”
兄弟俩:“…………”
就是这么说才更觉得老爷子是个狠人啊!
不过老爷子确实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和蔼问道:“两位小友怎么称呼?”
“我叫凑秋人,是哥哥。”浅茶色头发的率先说道。
黑头发的紧跟上,“我是弟弟,叫做凑速人。”
“秋人君、速人君,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啊,”夏目漱石露出微笑,目光却遥遥望着远方,方向正是当初青王陨落的地方,“我自‘迦具都陨坑’事件发生后,每年都来扫墓,可是除了你俩,再也没有人越过这个地方,走得更深入陨坑中心了。”
兄弟俩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怔住了。
会来祭拜青王羽张迅这件事情,其实他们自己从未与他人说起过,即使是收养了兄弟俩的青组代司令盐津元,也不知道兄弟俩在这个地方对外开放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过来。
盐津元身为代司令,他很忙,非常地忙,他背负了太多责任,就算是收养了凑氏兄弟,也很难关心到他们的成长。
青组剩下来的老队员们,似乎在有意识地避开有关他们曾经的王的话题,也从未来这个地方缅怀那个温柔的男人。
夏目老爷子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之前每年他们俩过来祭拜青王的时候,他都在旁边看到了?
……这么刺激的吗?
“……难道您,”浅茶色头发的凑秋人艰难地开口问道,“其实上次一开始就认出我们兄弟了么?”
“是啊,”夏目漱石呵呵笑道,温和宽厚地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长辈,“我早就说过盐津那小子不会带孩子,你看你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仗势欺人是日常,叫嚣着青组昔日的荣光,却忘记了能给你们顶起一片天的王,已经死了么?”
凑氏兄弟双双握紧了拳头,如果站在他们面前这样教训他们的,不是夏目漱石这位连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都奉为座上宾的老爷子,而是其他人的话,他们早就将人狠狠地教训一顿了。
但是这位老者……可是能够不惧尚未消散的、赤王那破坏力十足灵气的强大异能力者啊,对方如果真想教训他俩,根本不用拐弯抹角说这么多。
“我底下门生众多,羽张迅那孩子也是其中之一,在没有被选中为青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责任心强、却又有些文弱的善良孩子,他一直都很受小孩子欢迎,他也曾说过想要成为一名老师……”
通过夏目漱石淡淡的叙述,兄弟俩逐渐了解了自己生命中最崇拜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也只是在戴上王的桂冠后,履行职责承受其重。
原来他也会烦恼要怎样统帅越来越多的部下。
原来他……
“老夫曾经对他说过,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他,为‘王’者——需杀伐果断,因为任何一次的犹豫,都可能会危害到那些全心信赖他的人们。那孩子也一直做到了克制他过多的善良,只是他还是犹豫了啊……这一次的犹豫,就足以抹杀他从前的所有努力,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会让知情者将一切罪责都加于他身。”
“羽张迅,一直在做着并不适合他,他也并不喜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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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和森由乃也从神奈川县回到了横滨。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做“擂钵街”的地方,“羊”的大本营也正是在这里占据了绝佳的地盘。
擂钵街,是因为某个时间里发生的巨大爆炸,而形成的一条凹陷成,擂钵状地形的街道。
森由乃随少年漫步在着街道上,神情仪态倒是悠闲自在,其实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凭借港口黑手党优秀的情报部门,以及前任首领和森顾问的言传身教,并不难让她对整个横滨了如指掌。
“说起来‘擂钵街’这个地方,和我们今天上午过去的‘迦具都陨坑’差不多呢~”
“哪里差不多了?”
回到了熟悉地盘的中原中也,说什么也要保持他所谓“高冷、可靠”的形象,对于少女的轻声曼语他也只是粗声粗气地反驳,都没有去细想她话里的意思。
森由乃轻轻笑了笑,说:“我听说啊,那是一场直径足足有两公里的巨大爆炸呢,时间……就是比‘迦具都陨坑’略早一年吧?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此地的原住民,连同这片土地的利益关系,一同炸上天了,在此之后就只剩下了这片荒野。”
中原中也略为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知道的蛮多嘛。”
“那当然了!还是中也君根本就不懂得情报的魅力,那可是能在生死关头扭转乾坤的东西,嘛~嘛~说这么多中也君还是不懂。”少女皱皱鼻子,语气抱怨。
“呵,那种文绉绉的东西,还不是没有自身实力重要。”
“哦?看来某人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的?”
中原中也:“…………”
这天没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