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白日极为短暂,昼夜降临,连气温也降了许多,树木上沾染了白白的霜,冷风徐来,路上零丁几人。
黄澄澄的路灯下印出两个身影,细长的影子被拉长。
苏烟一路安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折喜讲到这里停了嘴,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下面的事,“然后呢?唐冉之醒了吗?”
折喜的心猛然一紧,她轻轻垂眸拉拢衣领,漫不经心回答:“没有,我去学校了。”
苏烟遗憾啊了一声,“后来呢?徐锡宁的死真的是蓄意谋杀吗?”
“是真的……”她顿了顿,声音极小几乎微弱:“我也不相信啊……”
是真实的,让她不得不相信。
“什么相不相信?”苏烟偏头凑近折喜的嘴边,却还是没听到折喜后面的话,她急了:“你在说什么?”
折喜也不打算说下去,而是加快脚步往前走。寒风冷得刺骨,冻红了她的面颊,她捂着脸,呼了一口热气,这才好了很多。
“哎……你等等我。”苏烟连忙追上去,与她肩并肩走。她虽然好奇后面的事,心里却明白折喜不想说下去了。
反正折喜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她说。想到这,苏烟偏头去看没有表情的折喜,忍不住抱怨,“阿喜,你说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这脾气。”
苏烟等了一会,冷风里传来折喜干闷闷的声音,“很遗憾,一个都没有。”
苏烟顿时扑哧大笑。
“很好笑么?”
“不好笑,不好笑。”苏烟连忙摆摆手,脸上的笑意却一点也没减,“对了阿喜,你肚子饿了吗?谈合作的时候,我看你几乎都没怎么吃,要不我回去煮饺子?”
“速食饺子?不吃。”
苏烟不满:“为什么不吃?”
“……不爱吃。”
“……”
——
折喜第二天醒的早,去了一趟苏医生那里拿药。
休息室是精心为病人布置的,淡绿色的墙壁,看起来温暖又和谐,桌上放着几株绿色满天星,绿色的满天星本是少见,小小的花骨朵拥簇成一团,浅浅的绿,着实好看极了。
绿色是折喜喜欢的颜色,这些鲜活的绿色,不带任何压力,仿如大自然一般让人舒心,深呼吸一口气都让人轻松自由。
她在这里小憩了一会,醒来时苏医生说去给她配药。
折喜坐在这里等,她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她习惯捂着热水杯,没有热水,她的手又冰又凉,她起身接了一杯热水。
折喜折回沙发时,透过门缝瞟了一眼与苏医生说话的女子,女子穿着淡色棉绒外套,黑色裤子,很普通的打扮,却依然掩盖不了身上优雅的气质。
女子戴着墨镜,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折喜突然觉得很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不知苏医生说了什么,女子吟吟笑了声,摘下墨镜,整张脸暴露在折喜视线里,素颜朝天,未施妆容,却靓丽如彩。
是姜暖!
恰巧她的视线移向这边,一双蕴着嫣然妖娆的双眼,与折喜的目光相对,嘴里闪过一抹讶异,“折小姐?好巧。”
姜暖与苏医生竟然是熟人,折喜朝她淡淡一笑,“姜小姐。”
“原来两位是熟人。”苏医生讶异,绅士地推开虚掩的门,做了个请礼的手势,脸上温温浅浅的笑意,“请。”
姜暖看着他无奈摇摇头,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走进来。
折喜喝了一口热水,轻轻道:“苏医生,你给我拿的药呢。”
苏医生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拍了拍头,“这不是见到大明星就心情的脸。
原来是错觉啊。
她突然就想到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人,心疼得无法呼吸,她用力压下难过,勉强伸手去接那张手帕,语气颤颤,“……谢谢你。”
唐冉之张张嘴,说了一句话。
街头震耳欲聋地音乐盖过他的声音,姜暖并没有听见,等她想问的时候。
唐冉之已经走远了。笔直消痩的背影,风徐徐吹来,竟然生出落寞孤寂的味道。
后来她红了,拍的戏越来越多,学会了一点唇语,她才想起唐冉之轻喃说的那句话。
——是不是也有人像我这样递上手帕。
这样无头无尾的话,不知怎么她就听懂了。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
收回思绪,姜暖看着折喜,轻轻张嘴:“我与唐先生在英国相识,那时候我还是三线明星,他……给了我一些帮助,我很感谢。”
折喜一愣,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姜暖继续说,“我与你合作确实是唐先生介绍的。”
折喜虽然早就知道这其中是因为唐冉之的缘故。可听这实话还是忍不住一怔。她皱皱眉,不着痕迹笑了笑,“承蒙姜小姐看得起我的小工作室。”
“不,折小姐,你和你的工作室,包括您们的团队都很优秀。”
“哦,谢谢。”
姜暖看着折喜突然就笑了,虽然从她冷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可她还是从折喜话里听出了少许敌意。
她勾勾唇角,指腹无意识在玻璃杯上轻轻摩擦,她呢喃,语气轻不可闻,“折小姐……”
恰巧苏医生推门进来,打破气氛。
折喜不再看姜暖,扭头去看苏医生,她笑了笑回:“谢谢你。”
苏医生手上拿着药,他用纸袋精心包装,看起来像糖果的包装盒。
其实……他大可不必费心。
以前她还住在唐家,每每来这里拿药,回去总要包装好看不出痕迹,因为她怕被徐以媛看到。徐以媛虽神经失常,但并不代表她笨。
况且还有唐冉之。
现在她和苏烟住,少了很多麻烦。
折喜穿上鞋子,理了理衣服,习惯性把毛毯折好,沙发整理成她来时干净整洁的样子。
虽然这些事会有护士来处理,但苏医生也没拦着。
一个有抑郁症的患者,是不会听别人说话的。
“苏医生,姜小姐,再见。”
向两人道别,折喜拿药就回家了。
——
新年快到了,路边的商铺早已装起红红的灯笼,满大街的歌也从流行歌曲换成祝福新年歌。
如往年一样,热闹非凡。
折喜到家,苏烟还没有回来,内室一片漆黑,只有外面大厦霓虹灯的光亮隐约照射进来,印在地板上。
折喜习惯性摸黑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她折回沙发上躺着,静静躺了一会,又伸手摸到头顶茶几上的台灯,顿时亮起鹅黄色的光,虽然浅,但还是有些刺眼。她用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些许亮光。
折喜闭上眼,浅浅呼吸。
她想她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乱想姜暖今天说的话。
唐冉之什么时候去英国了?
与姜暖相识难道是一场异国艳遇?
厨房的烧水壶发出“呲呲”地声音,沸点上升到最高温度,闭合开关发出关闭的声音。
是水烧开了……
折喜猛然回神,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快步走去厨房。
她从柜子里拿出玻璃杯倒了一杯水,水很烫,她加了点冷水,水温刚好,她才握着水杯走到客厅。
吃了药,又喝了一杯热水,想到苏医生说不能喝咖啡,她便把咖啡瘾硬生生压了下去。
洗澡前,折喜给苏烟打了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烟回:“一个小时左右吧,你吃饭了没?我给你带点粥庄的水晶饺吧?”
折喜回道:“不了,想睡觉。”
苏烟那边似乎很忙,匆匆说了一句:“好。”就挂了电话。
洗澡的时候感觉药效发挥了,她的头晕晕沉沉,眼皮有点睁不开了。
折喜匆匆洗完澡就睡了,连苏烟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
半梦半醒之间,她迷迷糊糊想着,苏医生配的药着实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