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1)

邓涯跟随九黎族的商队回到了共工氏的部落,接到消息的博父族族长――邓涯的父亲邓奕信如一阵风般冲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邓涯一番,虎目含泪,双手握着邓涯的肩,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在正在过来的路上,快去给她问个好。”

邓涯乖巧的答应了一声,跑出两步,又回头对邓奕信道:“父亲,是这几位商队的客人救了我出来,你可要好好招待!”将蚩尤等九黎族之人说成商队,自然是蚩尤事前的嘱咐了,他心思细腻,行事谨慎,自然不会让邓涯对邓奕信说出几人的身份,虽然邓奕信知道他们是九黎族的人,却不能承认,因为神农氏的通缉令依然还生效,对于共工氏这样依托于炎帝的部落,即使是已经江河日下的神农氏,也不是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其通缉的。

邓奕信心中有些诧异,不知道邓涯怎么会机缘巧合与九黎族混在一起,这些年来由于能力出众,他已经是共工氏部落除了共工本人之外的头号人物,因此他必须负责与九黎族的交易。而这次九黎族的领队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气宇轩昂的少年,往日的领队向柳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让邓奕信心中一凛,对这少年的身份不觉有了几分猜测。这猜测更加让邓奕信心中警惕,九黎族的族长亲自前来,自然不会是为了简单的商品贸易。

当下邓奕信不再犹豫,笑容满面的将蚩尤一众邀至部落中接待贵客的大帐中,口中却连连称谢,仿佛只是为了感谢商队救了他的儿子邓涯才如此殷切。

蚩尤和向柳对视一眼,对这位博父族的族长不由的又看重了几分。

共工氏尚水,伏羲氏创八卦,水为兑,为正北,为玄色,因此在共工氏的大帐里,北方一左一右两个位置,都围着黑色的兽皮,以示尊贵。邓奕信微微一笑,道:“请客人上座。”礼数周全,却又不卑不亢。

蚩尤与邓奕信坐了,所随之人除向柳立在蚩尤身后以及两个十四五的少年上前奉上水果和饮料外,帐内再无旁人,一时之间无人开口,竟是诡异的沉默了下来。蚩尤并没有急着开口,这样的时候,先沉不住气的人会在谈话中居于劣势,更何况这时候自己的表现更是邓奕信对之后他将要提出的建议采取的态度的主要决定因素。

蚩尤想的没错,邓奕信在暗暗观察蚩尤,当他对蚩尤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次将要进行的不会是一般的商贸交易,更不会是单纯的感谢救子之德,很有可能,在自己的协调操纵之下,共工氏的部落将要与九黎族结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看似繁花锦簇万民拥戴的炎帝已经日薄西山,而素来恭顺的黄帝究竟有多么大的野心似乎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九州六界,只剩下表面上的和平,而夹缝中的共工氏则处在一个格外尴尬的位置上,如果任由公孙氏氏坐大,那么神农氏的统治一旦受到挑衅,面对共工氏的就是不死不休的统一之战,共工氏这些年来也暗暗积攒了一些力量,但是邓奕信很清楚,这些力量在这个伪和平的时代也许还自保有余,到了战时,就绝对成为了炎黄二部共同的眼中钉,说不定会成为二部最先想要吞并的部分。这将是两只老虎的战争,不管那只老迈的老虎已经多么虚弱,他和年轻的虎王都不会允许一只狼,哪怕是一只瘦狼在一旁观战。而九黎族,这个被九州六界可以遗忘的、苦寒之地挣扎着的民族,就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共工氏这个溺水的人就是需要这样一根稻草,也许握在手里就会发现,这不是一根稻草,恰是帮助共工氏渡河的木板。而他邓奕信,作为这场结盟的中间人甚至是奠基人,在部落中的威望自然会只升不降,也许年老的族长逝世后,他就会作为新的族长,带领共工氏走向更高的辉煌。

邓奕信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毕竟也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人了,邓奕信迅速的将唇边的微笑转化为谈话的先兆,说道:“这位客人,不知道你是怎样碰见我走失了数年的孩儿的?”

蚩尤同样微笑着,将自己带队去打猎改口说成了商队行进中为了躲避一场急雨而发现无名山洞,而邓涯正伏在一块大石之上昏睡,身边昏睡着两条五彩斑斓的蛇。“在下虽然不通医术,还是看出令郎只是脱水脱力,给他喂了一些水食之后就看到他醒了。”

“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客人怎样称呼?”

“我姓北,行九,邓族长叫我北九就是了。”

邓奕信微微一笑,心下明了,早就听说九黎族居住在苦寒极北之地,九乃数之极,这位北九自然是在暗示他的身份了。

邓奕信当下微笑道:“北先生的商队已经与我部多次贸易,我观北先生每次的货物中不乏龙涎香之类名贵难得之物,想必先生手下都身手了得。”

“邓先生谬赞了,我们也不过是略略掌握了一些狩猎的技巧,不过是苦寒之地无奈的谋生手段。不过这龙涎香的制取我们倒是颇有心得,也许可以和贵部形成长期的贸易伙伴。”

“这个自然是求之不得,北先生也知道龙涎香往往是有价无市,如果北先生的商队可以定期定量的提供一些龙涎香的话,我部可以提供狩猎时常用的器械。”邓奕信一语双关的说道。

蚩尤有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他爽朗一笑道:“这有何难?邓先生可不要与我先生来先生去的了,叫我一声九郎就是了。”竟又是将两人间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邓奕信也是一笑,说:“既然九郎这么说,老夫就不客气了,老夫痴长几岁,九郎叫我一声老哥便好。”

当下两人在仿佛融洽的气氛中单独谈了很久,连向柳也退到了帐外,过了两顿饭功夫,蚩尤和邓奕信宾主尽欢的从帐内出来,邓奕信已经决定将北九这位少年英才“引荐”给共工氏真正的掌舵人――共工本人。

蚩尤非常清楚这场引荐真正的意义,无非是将方才二人议定的一切通过共工的肯定而变成真正的结盟。邓奕信虽然能处理很多部落的事情,但是结盟这样的操作,也许他可以协助完成,却决不会成为真正拍板定论的人。

共工本人已经将近六十岁了,在这个自然的力量远远超越人类的时代,这已经是让一个曾经有无数雄心壮志的老人有心无力的年纪。共工不再像年轻时一样住在部落的最中心这样显赫而目标明确的地方,反而在部落不同的角落设置了四处行帐,每天都呆在不同的地方,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共工总是担心已经迟暮的自己遭到刺杀,因而生活的格外小心翼翼,不到休息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今天打算休息在哪里。因此当邓奕信打算将蚩尤引荐给共工的时候,他必须射出一只中空的箭羽,冲上半空的箭羽在风中发出哭泣一般的呜咽,久久不绝。

过了不久,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跑了过来,邓奕信认得他是共工身边第一亲信应龙。应龙是整个部落的一个传说,他是部落里最骁勇善战的战士,骑最凶悍的龙兽,喝最烈的酒。没有他驯服不了的龙兽,也没有见过他喝到醉。应龙的名字正是他高超实力的写照,应就是赢,他曾经猎杀过九州公认的最接近传说中的神龙的猪婆龙。猪婆龙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沼泽里,背心朝上,像是一段木头,有人或兽不小心陷入沼泽就会随着挣扎下沉,猪婆龙就潜伏在附近,将它当作救命的木头的人都被吃掉了。猪婆龙这样生物异常残忍,吃人时喜欢从脚吃起,往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还神志清醒。没有人知道应龙是怎样做到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应龙拖了一只猪婆龙的尸体回到了部落,那时候他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天了。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是共工的贴身侍卫,在部落中地位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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