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完《九羽霓裳曲》，碧瑶又仔细询问了炼缺平日所学，听炼缺提起墨云华送过一本剑谱，大为震惊，“你是说墨师弟？”
“嗯，不过三年前他离开之后就再未来过，许是对我失望了。”提及墨云华，炼缺仍不免有些失落。
碧瑶笑道，“那是因为墨师弟回山中闭关结婴去了，哪里会有功夫过来看你？”
“当真？姑姑？”
碧瑶见他还如此喜形于色，道，“莫这样孩子气，结婴闭关大多数人都是三年五载的，我还能唬你。”
炼缺心里信服，便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爽利，喜不自禁。
碧瑶道，“墨师弟性子有清冷，许是因你那年在他炼琴之时相助于他，想回报你，又不愿多说，便送你一本剑谱。”
“姑姑，我若是有机会进入内门，拜墨真君为师，你说可好？”这话炼缺独自在心中酝酿很久，也只和碧瑶在一处时才能说出口来。
碧瑶犯难道，“自然是好事，只是墨师弟向来孤清，不喜打搅。他结丹至今百年有余，慕名想拜他为师之人不计其数，皆被他断然拒绝。上清门数届门内大比，他从不提收徒之事，多少管事长老想将自己的后嗣晚辈安放在他身边，都被他以独居惯了不喜有人作陪草草打发。你虽有意为之，却不知墨师弟可否有心收徒。”
“竟是如此……”
碧瑶见他萎顿，宽慰道，“门中修为精厚的师兄弟很多，也不尽是墨师弟这样的性情，想找寻个好师傅并不是桩难事，你且看看，墨师弟这里不要深想。”
“嗯，我省得，姑姑，文真人那日还同我提及收徒之事呢。”
“如此好极！文师兄也是单木灵根，他结丹两百余年，定在不久之后修成元婴，你若得他垂青也是好事一桩。且他还未收徒，你若去了，便是首徒，自然待你不薄。”碧瑶对文浩然赞誉有加，觉得若是成全了倒是幸事。
二人又叙了会话，眼看时候不早，碧瑶再三嘱咐才驾鹤离去。
碧瑶走后，炼缺重新拿出瑶琴。他将才只是强行记住了《九羽霓裳曲》中的各个要领，并未多加领悟。现下独剩他一人，便操琴揣摩曲中意境。他心神皆沉浸于曲中，指尖白芒华逝，音波笼罩在小院里，停经了时间，意念，一切都静下来。
院门外有一男子立在半空，凝神看着这一切。一曲歇了，男子忘神久矣，再见那月色下的人儿，早已蜕变成了一名瑰姿艳逸的青年。男子落下云头，低声说道，“这几年你倒是长进不少。”
这清冽的声音划破夜空，炼缺从曲境中回过神来，“墨……真君？”
墨云华负手走到树下，顺着刚才的记忆拨起琴弦，那渺渺之音便如曲水流觞倾泻而出，与莹莹月色共鸣。
炼缺痴愣的看着琴弦上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暗道，墨真君果真是个奇才。
“此曲何名？”墨云华淡声问道。
“回真君，《九羽霓裳曲》。”炼缺忙不迭答道，此回得见，墨云华更甚从前，眉目沉静，气宇高华，湛然若神明。细看自己，炼缺暗暗叹息，墨真君如今修得半具仙身，足有两千寿数，自己肉身凡胎一尊而已。他忆起那日留云在归墟海的教诲，想到自己短暂人生于墨云华不过是红尘一瞬，如白驹过隙，转眼便烟消云散。心道，“如此云泥之别，即使我真心与之相交又有何意义？”心中不免生起一段悲凉。
墨云华见他神色不妥，道，“你心境不稳，许是因此曲扰乱心神，且先打坐凝神罢。”
炼缺依言盘腿入定，云桃树下，簌簌冉冉，耳际流荡着一曲绵长悠远的《净幽思》，他心神渐渐安宁，回归寂静。原来，是墨云华助他宁神。
“谢真君，我现下大概好了。”
墨云华停下来，“你修为浅薄，抚琴之时时刻谨记守住心神，若无力守住，且往你脖颈中的那枚佛心木上打入一道真元，也能帮你护持一二。”
“多谢真君提点。”
墨云华见他受教，放了心，道，“剑练得如何？”
“粗鄙不堪，怕要让真君失望了。”炼缺面色微赧，这三年他虽刻苦练习，不敢停辍，但墨云华要求严厉，他便觉得墨云华不能满意。
“使出来看看。”
“嗯。”炼缺提起日日练习的桐木棍，将每日挥洒千次的九招剑式一招不拉的使了出来，剑影里带着初成的剑气，扫出一道刚劲冷风，将院墙劈出裂痕。
墨云华见他练成剑气，定是勤学苦练之人，面色稍柔和了些，道，“还需努力，你下盘不稳，灵力在体内便会受到阻滞，无法全部使将出来。”
“晚辈明白，日后练习会多加注意。”炼缺随即揣摩玉简之中墨云华的身法影像，再次演示了一回。
待他练完，墨云华抽出他手中的那截桐木，指尖生出一点白芒。白芒包裹了那根桐木，不多时，桐木竟凝成了一把木剑，墨云华道，“桐木质地坚硬，做成木剑也能将就，你既是木灵根，应该能发挥其长处。待以后筑基出外历练，再去寻把好剑不迟。”
炼缺端着这柄木剑，欢喜不已，连连拜谢，“真君赠剑之恩，晚辈以后再报。”
“举手之劳，毋须记挂，我去了。”说完，墨云华自不待别便飘然离去。
炼缺自那夜得了这把桐木剑，修炼比往时更加勤奋刻苦些。
……
草长莺飞又去一年，炼缺又长进不少，挥剑时姿势稳当，灵气随着剑气畅通无阻的使出来，初见凛凛气势。朱志凌此时过来院中找他，告诉他自己已经炼气圆满，只待时机成熟便打算冲击筑基。
炼缺自是高兴，朱志凌三灵根，在这遍地都是双灵根和不少单灵根的资质优秀的弟子之中，十分少见。她若不是心志坚定，又勤学苦练，哪能有今天之成，遂道，“志凌，先恭喜你，终于要跨入筑基了。”
朱志凌却是忧心忡忡，“哪会那般容易，炼气圆满的弟子之中，十之有八不能筑基成功，终日困于炼气圆满不得寸进，最后无奈老去。我天资稍差，唯恐倒在这门槛之外。”
炼缺深以为然，道，“那你还需从长计议。”
“我省的。修行本是水到渠成，冒进不得。重视根基本源才是修行之根本。只是，我乃三灵根修士，平日里呼吸吐纳吸收的灵气太过杂乱，想要成功却不是易事。”
炼缺从未见过朱志凌这等优柔寡断，遂宽慰道，“志凌，你莫太过担忧。我也曾听碧瑶姑姑讲过一些筑基的事情。这世上仍有不少三灵根，甚至四灵根，杂灵根的人成功筑基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省得。我曾在藏经阁翻阅典籍，得知有一种聚元丹，专用来清除体内驳杂灵气，助人突破筑基的。”说到这里，朱志凌神色微动，又复现往日神采。
“我曾听文真人提及此丹。只不过我门中双灵根，单灵根弟子皆不需要此丹，门中也无人专门炼制这种丹药，你打算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去门外坊市先寻寻看，再若不行，我便自去寻那炼制聚元丹的灵草，求个炼丹师帮我炼制便是。”朱志凌道。
“那你何时出门？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可告诉我，我也帮你留意着。”
“我明日下山，你不用总记挂我，自己需得抓紧时间，争取大比之前筑基。我一旦得到此丹，便立马回来。”朱志凌谢绝了炼缺好意，修炼之事，还靠自己独行。
“那你外出切记小心，好生照顾自己。”
“明白，各自保重就是。”
“既要别离，我这还有两坛酒，今日便不醉不归。”炼缺取出文浩然送来的两坛酒，拔开酒坛，一口气畅饮下去。
二人对饮高歌，也不知何时醉下。
待翌日拂晓，桃花树下只剩炼缺一人，朱志凌早已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