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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双狮(1 / 1)

“狂舞之狮”那是霍无恙的名号。

“静谧之狮”是嘉铭的名号。

夫子曾寄于魏国,见一小儿,左手画圆,右手画方,问之俱答,巧舌如簧,遂以称奇,竟为魏国国君第七子,其名“嘉铭”,后为夫子收作第三十二个弟子。以聪慧过人著称。

霍无恙则是夫子在战乱中收养的孤儿。在稷下学院建立之初,某一场战争中,侵略一方将一座城池的百姓杀光殆尽,夫子路过城池,血流成河,伏尸绵延,忽闻一声啼哭,在一竹篮里竟有一名男婴毫发无伤,而那名男婴也成了那一场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夫子为其取名“无恙”,“霍”则是“活”的谐音。

霍无恙自小勇力过人,力能扛鼎。

一文一武,动静双狮,仿佛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搭档。两人建立了院内的第一支护卫队,并命名为“双狮”。

在稷下学院所坐落之处为齐国境内,五年前,一股强大的魔种势力曾卷土重来,而齐国贵族再三围剿,终无可奈何,故而求助于夫子。

嘉铭争取到了夫子的支持,只身前往帝都,凭着一张嘴和三寸不烂之舌,以“稷下三贤”的名义,向齐国要来剑戈三千,良骏九百,打着“为和平而战”的名号,小小的“双狮”武装起来并且迅速增员,佩戴上墨子的装甲,又有钟无艳,田忌,等一干众人的助拳,十七岁的霍无恙身先士卒率三千学员三战魔种于喀勒酉岭,三战三捷,伤亡不过二百一。

“双狮”自此名扬天下。

魔种虽然被驱逐出去,“双狮”的实力和存在却严重威胁了齐国皇室的统治,在皇室重重的压力之下,护卫队所持有的军械全部充公,被迫解散,只是保留了“双狮”的名字。

两条线相交于一点过后就会背道而驰。

立足点的不同注定两人终究会分离。

魏国国君时日无多,嘉铭回国踏上了夺嫡的道路,府下门客三千,其中一半是“双狮”里的原班人马。

而霍无恙则发誓永远守候在稷下学院。

嘉铭移位给了庞涓。对于魏国来说,这是个明智之举对于稷下学院来说却是悲哀。他的上位,导致了稷下学院里人员派别分化的加剧。

在讨伐“魔种”之时,护卫队可谓是人才济济,除了嘉、霍两人以及庞涓、孙膑,还有田忌、乐毅、钟无艳等一干众人。嘉铭走后,田忌、乐毅二人又利用自己积攒的名声分别成立了两个社团,“鹰隼”主攻机关术,“潜蛟”则致力于研习各类秘术,“双狮”虽然沿用了护卫队原本的名称,实际上却已沦为一个交流体技的社团,可不论是打着机关术、秘术还是交流体术的旗号,都不过是逐鹿六国瓜分人才的幌子。

庞涓一味儿地排挤霍无恙,欲让“双狮”彻底沦为向魏国输送客卿的工具,后者尽管苦苦支撑却无力回天。穷酸的书生多过了血气方刚的儿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稷下学院逐渐沦落成一个追名逐利的铜臭之地,心灰意冷。

大雨湿透了霍无恙的衣衫,他坐在校武场的石阶上,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亦或者说是水,那酒壶是和他衣衫一样的棕黄色,壶口足有半个巴掌大小,所以每喝一口,老天就为他斟满雨水,只要大雨不停,这一壶酒就源源不断。

酒在这大雨里不知不觉就丢失了它的醇厚,就像他这个人,在这安逸的日子里也慢慢悠悠地丢失了他的斗志。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可那腰间哪还有什么佩刀,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摸刀时候的兴奋,想起刀身没入敌人胸膛时候的嚯嗤声,想起自己身先士卒击溃的魔种两千,想起自己的豪言壮志。

他曾说要守护稷下学院这一方净土。

他仰头豪饮,水酒掺兑令人作呕,土腥味儿盖过了酒味儿。

现在那就是个笑话。

“双狮”早已不复存在,它本该继续成长,继续壮大,成为稷下学院真正的爪牙,可是在它萌芽之际却几乎被连根拔起,尽管现在有庄周的梦境和墨子天下无双的机关术守护着这里。倘若大秦国来袭,在甲士的铁蹄下,这些都不过是纸糊的窗户,一戳即破。难道六国会各自派遣援兵来助阵救火?那些家伙们只知道索取,一味地索取,怎么指望得上?为什么齐国慷慨地将土地赠双手奉上?他们正是想把稷下学院当做第一层防线,随时准备弃置。

谈什么守护?

他霍无恙独木难支。

这些事像一团乱麻一样积郁在他的胸口,使他无法痛快地呼吸,他不打算去想了,只求喝干壶中酒,一醉解千愁,一梦温柔乡,可事与愿违,酒味越来越淡,他也越喝越清醒。一连串突兀的脚步声敲在了他的耳膜上,他抬头望去,在那湿漉漉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仿佛缥缈的水墨画中的一粒浓郁的人烟,入木三分,醒目异常,像是刮入眼角的砂砾,硌地眼睛生疼。霍无恙对这道身影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尽管他和这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疯子。

校武场一年四季都有他的身影,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连霍无恙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进入校武场的时候还是一个干瘦少年,为了同时兼顾四肢的力量竟然像狗一样爬行,围观的人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一天,两天,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少年不为所动,等到了第三天霍无恙已经不厌其烦,驱散了围观的众人。

霍无恙仰头喝了一口雨水。因为酒壶里的酒已经彻底没有酒味儿了。

他站起身来,是准备离开了,毕竟淋雨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他发现那家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朝操场走去,而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并不是很明亮,也不清脆,而是紧扣牙关一般的坚定,踏!踏!踏!他距离霍无恙越来越近,脚步是工整的鼓点落入了霍无恙的耳朵,沉重的鼓槌一下接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窝子上,愈演愈烈,他不禁眯起了眼睛,那种不慌不忙的压迫感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将他扣住,牢牢地摁在原地。

霍无恙在这大雨里正襟危坐,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终于,他第二次的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睛了,第一次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是他帮陆北漠驱散那些嘲笑声的时候,他抬头看着他,像是东岭上的畜牲看见了可以捕杀的目标。

透人心脾的凉意当头浇下,他后背的寒毛陡然倒竖。当他察觉到危机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一记狠辣的鞭腿裹挟着巨大的力道直接扫在了他整张面门上。

砰——

霍无恙的身体贴着擂台的青石板倒滑出十几丈外,所过之处水花朝两侧次第乍放,仿佛崖角勒马一般恰当好处的停在了擂台的边缘处。

“在你最得意的时候,你站在人群的中央,为众人簇拥,我也是众人中的一员。”

闪电划过天际,映出霍无恙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双眉直刺额角,他的眼中充斥着未曾消散的愕然。

“在你为他人所歌颂的时候,我只是暗自发誓要打倒你这个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倒下去的男人。”

“可是现在没有那个必要了,安逸撬掉了你的牙齿,舒适磨平了你的爪牙。狮子啊!稷下学院就是一个庞大的囚笼,把你困在这里,你却浑然不知。”

陆北漠步步向前,缓缓开口,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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