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未省相知
仍
困倚
萧瑟曲
宿醉水底
长眠惊醒见
千里长安春雨
——题记
农历2008年的第一天，我在沙发上昏睡到十点钟才醒。
睁开眼时，身上已经多了一条毯子。老爸又在书房坐着看书，老妈在阳台一边擦窗台，一边跟亲戚通电话寒暄拜年。
大概是昨晚下楼放鞭炮时没戴帽子，我有点头疼，起来之后机械地洗漱收拾，主动给自己煮了杯姜汁可乐，一边吃零食一边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春晚小品。
老妈打完电话瞧见我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贯磊啊，过年你就19了吧？这些零食是我备着给你二舅家5岁小弟弟来做客时吃的你知道吗？给你留了正经早饭你看都不看，你说你自从放假回家作息就不规律，整天晚睡又不好好吃饭，昨晚说得好好的，一点钟就休息，你说你，熬到几点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行……”
我默默听着老妈幸福的唠叨，一边继续从容不迫地撕开手里的“好多鱼”、“脆脆鲨”、“乐芙球”“趣多多”……放入嘴里嚼着，不时抿一口热腾腾的可乐。
吃差不多了，也听老妈唠叨了一遍，我伸个懒腰，咧开嘴冲着老妈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妈，你歇着，我帮你扫地拖地！”
老妈在旁边看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哭笑不得。
我已经几乎忘记了昨晚楚熙和屠士昭异常的举动，心里的疙瘩越来越明晰，居然不是孙浣，而是张戈。春节过后马上要开学，开学后除了排的更满的专业课压力，还要每天面对一个渐渐走远，又熟悉又陌生的张戈。我想我们彼此都能感觉到隔着一座山一样对彼此看不穿的不满，他大概是无所谓的吧，可我，我为什么一想到本来当做好朋友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越走越远，连话都不能好好说的时候，心里就有点难过。
本来我坚信，好朋友的相处需要相互打磨彼此性格中的棱角，所有能够成为一辈子好朋友的人，都是经历重重考验，吵过闹过甚至大打出手之后，依旧选择包容彼此，不再分开的。
所以理论上讲，我跟张戈应该找机会一笑泯恩仇。但实际上，我们都是很骄傲的人，谁都不愿意向对方低头，何况我主动找台阶下之后，张戈根本没有要握手言和的意思。他看不惯我的理由很奇葩，我们上次打架的理由也很奇葩，因为他觉得我趋炎附势，因为他看我不顺眼，实际上，是因为郑晓璐。现在他既然已经把人追到了，我又碍着他什么事儿？
我想不明白，人在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容易愤愤不平。更糟糕的是，这中间还夹着一个郑晓璐，而郑晓璐又是候霸天的好朋友，候霸天又是我的室友兼好友，我不但要面对张戈，还要面对本来就很头疼，跟张戈在一起之后更让人头疼的郑晓璐。
他们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跟我设想的差异如此之大？我已经一团浆糊。
我思来想去，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贯磊，以后，你再也不要轻易地，发自内心地把一个还不了解的人当做好朋友了。
可是，屠士昭、候霸天、楚熙，我对他们了解多少？我们之间也未曾做到百分百信任啊。
我们该不会也在将来的某一天，在我看不见或者无能无力拆掉的围墙背后，渐渐消失不见吧。
我是在下午手机信息铃声响起时，才回忆起昨晚屠士昭和楚熙的未解之谜。
手机上显示出好几条未读信息。除了过年好之类，有实质内容的，两条，其一，队友们说，三缺一，初三下午来小K家打游戏；其二，屠士昭说，“谢谢你恰到好处打进来的电话帮哥解围啊开学详谈哈。“
屠士昭之前发来的短息永远没有标点符号，没有语气词，有一种桀骜或者粗豪的冷漠文盲范儿，有时候句子间连空格都不用，一学期阅读他的短信，还不读出歧义，也是难为我了。
这次居然带了一个“啊”字，一个“哈”字，加起来两个语气词。
可见他心情不错，而且信息发得很认真。
看来我猜的差不多，我冒充了一把他的女友，成为他在长辈面前的说辞。
我没理屠士昭，我要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开学得让他请我吃个饭。
楚熙一直没再给我发信息，也没再给我打过电话。
我也没再问楚熙，我沉浸在翻译材料、打游戏、陪伴父母的生活中。我甚至感觉自己此刻关掉手机，便又回到了曾经觉得无比枯燥迫切想要逃离的高中时代。
如今，怎么还有点怀念了呢。
从小K家打游戏回来，路上经过高中校门，有些感慨。
一年前，我还是个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羽绒服里面套着宽大的校服T恤，面色匆忙，备战高考的学生。
时光会转的越来越快，我也会越来越老。
长大往往是漫长的事，衰老却常常发生在瞬间。
我们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挥挥手说，你好，时光；你好，再见。
立春已过，帝都的冰冷依旧丝毫不逊料峭寒冬。
开学一个月以来，我又忙碌到作息时间乱成一团麻的程度。修改假期翻译材料，迎奥运培训活动，天天都见面的专业课，还有几乎跟英语系大一学生课时量一样的英语综合。
我不再刷校内网，不再上校园论坛，寒假之后再也没关注过小希同学的状态。每天都是候霸天敷完面膜睡下了我的台灯还亮着，候霸天还没起我已经背包出门奔赴图书馆。
课堂上还能看到楚熙，屠士昭给我打了N次电话相约去健身房我都没空。
我已经蒸发了，或者他们都已经蒸发出了我的生活。
等我三月份交完翻译材料后能够喘口气，躺在屠士昭酒吧，不，是屠士昭舅舅家酒吧的沙发上，听他们三个聊天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错过了情人节，我们还一起错过了楚熙的生日。
我们居然错过了楚熙的生日！好在坐我对面那俩二货也忘记了楚熙是双鱼座，三月份生日，我的愧疚稍微平衡了一些。
我尴尬地看着候霸天，候霸天带着歉意看着屠士昭，屠士昭愣了一会儿，挤出俩字——“重过”。
楚熙笑笑，“别介，我太忙，没空招待你们陪你们闹，咱在这儿聊天就很好。”
聊到情人节，我们才知道，春节那次屠士昭阴阳怪气的电话，是因为那天晚上屠士昭的妈妈安排了屠士昭跟他们的一个好朋友——生意伙伴一家的两个大家族聚餐，席间重要活动就是介绍屠士昭和生意伙伴的女儿，一个也在读大一的女孩认（相）识（亲）。两家人聊到很晚，摆桌子开始打麻将，并安排了屠士昭和相亲对象一桌，屠士昭正愁没法脱身，我的电话就恰到好处打进来了，于是屠士昭就利用我的电话演了跟女朋友说晚安的一幕。
“哇塞，阿姨气坏了吧？你当众让她下不来台，何必呢！”我充当了一个苦口婆心的马后炮。
“他们不会真相信吧？没要求看个照片？”候霸天作为过来人，想到了细节。
“我妈想看来着，我就把沈颜的照片给他们了。”屠士昭轻描淡写地又开了一瓶酒。
楚熙没有任何表情，一副聆听下文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