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默凭栏
葬以松坞青山
南柯坐枯禅
朱红弥漫
默凭栏
窃语
难
——题记
听完屠士昭的描述，我和候霸天都感到无法理解，只有楚熙一点都不意外。
屠士昭那位强悍的母亲大人看完沈颜的照片，一边硬生生岔开话题，缓解了面对生意伙伴一家时的尴尬，之后告诉屠士昭，三年时间，如果大四毕业时还没找到让能过母亲大人这关的女朋友，就听她安排吧，门当户对是不会错的。
强悍的母亲大人仔细端详着沈颜的照片，皱紧眉头说，这个小姑娘看着还行，只是家境差了点，而且单亲家庭的孩子嘛，难免孤僻，不大好相处。
我不能理解的是，屠士昭的母后居然会这么好说话，我以为屠士昭破坏她精心安排的聚会，既影响她的利益，又让她在朋友一家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违背她的意愿，跟一个家境悬殊太大的女孩恋爱，她会狠狠教训屠士昭一顿，至少缩减他信用卡的额度，最后送他俩字儿，没门！
候霸天无法理解的是，看聚会时的合影，母后大人安排的这个女孩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长得比沈颜漂亮，个子比沈颜高，在国外读书，学校也不错，这样高学历又漂亮成这个样子的女孩多么不容易，屠士昭居然当着人家美女的面假装有女朋友，他怎么忍心！
“喂，你太残忍了屠士昭，你有美女电话吗？你不要给我啊！”候霸天抢过屠士昭的手机放大照片仔细端详。
“有节操吗你！”我抓起椅背上的靠垫狠狠砸了候霸天一下。
楚熙只是淡淡地说，屠士昭你母后大人很聪明，也很心疼你。
我感觉到楚熙内心的羡慕，他已经再也无法感受到来自任何亲人的关怀了。我们都来自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而他现在，除了包括我们在内的几个狐朋狗友之外，一个可以倾诉、倚靠的人都没有。
其实，沈颜如果跟他在一起也很好，他们彼此怜惜，一起奋斗，他就不再孤单，他也会有一份像亲情一样的关怀。
可他说过，虽然他除了父亲的遗产之外，一无所有，但他嫌弃沈颜的幼稚，他喜欢成熟稳重型。
哎。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向候霸天使了个眼色，候霸天的手机响了，起身出去接电话，完全没看见我，我求助的眼神落在了空落落的空气中。
楚熙今天有点疲惫，一直不怎么说话，于是屠士昭把目标转向了我，跟我提起上学期的约定，下周开始陪他去中文系听选修课的事儿。
候霸天接电话回来，眉头紧锁，坐下掰着手指数数。
“嘛呢？数学是有多差，数数还用手指啊？”我又找到可以讽刺候霸天的机会，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候霸天那个在传媒大学读书的高中的哥们儿找他充当摄像，帮忙拍校园迎奥运宣传片拿去参赛，上周已经拍了一部分，院领导看后，要求采一些中国风意境的镜头补拍进去。那哥们儿的团队不少人下周之后要去趁着周末拍另一个作业，实在没时间，就把补拍的任务委托给了他信任的候霸天。
候霸天掰着手指在统筹还差多少人，然后，无视了我的嘲讽，扫了我们一眼，“我没空仔细拍，一切从简，他们提供设备，不要同期录音，但是需要有人帮我举着打光板。”
我和楚熙都不停地摇头，我最近实在太累了，我周末想睡到自然醒。
楚熙抬手拍了拍屠士昭的肩膀，“屠士昭不但能举打光板，还能开车帮你把设备拉回来。”
屠士昭甩开楚熙的手，拒绝做公公的场工。
“你们这群无情无义的人！我算看透你们了！”候霸天看到我们的反应，指着我们三个，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好吧，反正沈颜皮肤本来就白，不打光照样拍！屠士昭，就冲你这么薄情寡义的态度，这学期的酒都你请啊你给我记着！”
“谁？沈颜？她什么时候答应给你拍啦？”我下巴都快掉了，候霸天也太能扯了吧，为了把屠士昭诓来当劳动力也是拼了。
一周后的周五大清早，阳光很好，颐和园，沈颜居然真的来了。
四月份颐和园完全没有春天的样子，没有荷花没有芳草，于是只能在万寿山取古建筑的景。
候霸天要求沈颜化一点淡妆，看到沈颜之后，候霸天十分无语，他忘记了沈颜可能从来没化过妆，因为沈颜只是特别简单地画了一下眼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候霸天试拍了几个镜头，摇摇头说，不行，虽然你天生丽质，但是现在的光线，不弄睫毛眼睛实在太没神采了。
万能的候霸天让我厚着脸皮靠美色去跟几个化了妆的年轻女游客搭讪，跟人家借来了睫毛刷和眼影。
候霸天带来一起摄影的两小伙伴也是男生，沈颜又没化过妆，于是，候霸天亲自去给沈颜化眼妆。化妆时候霸天的鼻子距离沈颜几乎只有十厘米。
……
我只想说，候霸天你好大胆。
沈颜也有点不自然，她今天整个人状态都不大好，表情很拘谨，更何况屠士昭还在近处举着牌子晃来晃去。
候霸天盯着显示器指挥小伙伴对焦，看到沈颜的表情，摇摇头，喝令屠士昭起开，让我过去替他打光，低一点。
……
我默默地说，候霸天你等着屠士昭肯定会揍你的。
屠士昭脾气本来就不好，今天一早出来友情赞助屈尊当场工已经给了很大面子，却又被候霸天吆三喝四的，要不是沈颜在，他早就冲候霸天吼了。
候霸天看屠士昭待在我身后朝沈颜的方向看，于是又命令屠士昭去服务区给大家买瓶水。
……
我心里一怔，候霸天我救不了你了屠士昭绝对不会放过你。
屠士昭忍着怒火去了，沈颜的神情自然了许多。又因为候霸天提前发了分镜头剧本给沈颜看，沈颜的几个镜头很快拍完了，接下来是协助摄影，同时又是候霸天找来充演员的男生镜头。
沈颜换下候霸天准备的衣服，跟候霸天寒暄几句，夸了夸候霸天的分镜头剧本画得太仔细，又跟我以及旁边的屠士昭简单聊了聊，就默默靠在长廊的阑干上，看着候霸天继续拍。
我感觉到她不是很开心，她面对屠士昭时还是很友好的笑容，但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有一种找不到话题的尴尬。
我在心里念叨，冲动是魔鬼吧，屠士昭啊屠士昭，你上学期要是不来那一出表白该有多好，起码你们现在还能愉快地做普通朋友。
候霸天忙起来，又开始指挥我跑来跑去打光，留下屠士昭和沈颜在长廊里相对无言。
我举着打光板的时候，偶尔会看看长廊里面的他们。过了挺久，屠士昭也有点累了，他们隔着红色柱子，靠在栏杆两端，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朝向，屠士昭面向昆明湖，沈颜面向万寿山。
阳光擦过琉璃瓦洒在他们身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逆光，屠士昭高大的背影，双手插在兜里，闭着眼睛，沈颜长发飘飘，浅灰色柔软的羊毛外套裹着纤细的肩膀，侧脸笼罩在阳光中。
完美的光线，完美的精致，完美的姿势。
我打个手势示意正低头翻剧本的候霸天，候霸天和他聪明的小伙伴会意，把镜头默默转向屠士昭和沈颜。
沈颜很快发现候霸天再拍，正要说话，候霸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连候霸天都不知道，三年后，这个镜头成了他送给屠士昭最好的毕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