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1 / 1)

酒香一波儿一波儿地漾进来,纳兰的脸酒醉似地红着、白着,而气力似乎不继,他已经放开了墨研,然而视线只是一圈儿一圈儿地翻起墨色的涟漪儿。

小榕树忽然嚷一声:“柳生!将酒来!”

酒香就扑面而至,一人取一盅儿,倒得淋漓,喝得尽兴,兆学疚掷开杯儿,抓过狼毫,醮上浓墨,凭着意气就在那红纸上任情泼洒——

顷刻,他又掷笔,笑道:“乌嫂,我知道你要的是学校的对联儿,眼下我是江郎才尽,原创不得,将就王阳明的古联儿,赠你,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乌嫂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喜庆,然而一霎儿淡红,又一霎儿粉白,她有着一种倔强、冷静但仍然充满了激情的性格。

小榕树就上前一步:“老师,您仍旧是我的老师,是我们的,同样也是我们的乌嫂,那个史冰心的名字,你仍旧舍了吧!”

兆学疚过来跟小榕树站在一处儿,都看着她,只是再说不出话儿来。幸而这样的女人实在聪敏,她懂得一个阴郁的眼神深处包含的温暖,也明白看似内疚的表情背后却有着男人的尊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怯怯的敲门声儿,惊破了这一室儿的深沉热切,众人就有些变了颜色,兆学疚又快人一步儿,大声笑道:“玉壶,一心,回家还敲嘛门儿呀!快来,是哥哥们在此!带有吃的吗?”

外面怔了一下,随即“哗啦”一声大开了门,随即又细碎的脚步声儿踢踢踏踏一路直奔进来,探头进来,竟然是玉壶跑得还快些,他瞪着两只黑葡萄似的黑眼珠,又惊又喜,似乎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兆学疚就上前去摸他的小脸蛋儿,笑道:“小子,冻美了吧?谁让你有一个本事儿的妈妈呢!看,妆园的哥哥们都搞不定的事儿,就得来跟她商量,又怕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儿,泄露了天机,所以才打发你出去的!老大……”

小榕树默契地上前:“以后就不用避你了,如果你值得信任!”

玉壶咧开笑脸,大力点头,仍是说不出话儿来。

一心在他后头笑嘻嘻地探头探脑:“有酒!”

兆学疚又道:“好啦好啦,小玉壶,别点头啦!小鸡吃米一样儿。爸爸不在,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男人了,要照顾妈妈,看你树哥儿,十一岁就出来当家立户,才撑出点儿头,你要比他强!”

乌嫂惊着傻着然后又恢复了尊严,她不悦地道:“都出去都出去!不成样子,统共就这清清静静的一间书房儿,都让你们糟蹋了!不许再闹,玉壶,累了吧,别跟哥哥们玩儿了,要睡觉,明天就要正常开课了!”

这几个乱糟糟地往外走,兆学疚把对联儿卷起来塞进怀里,跟上。

玉壶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妈妈,似乎绷了几天的心事儿终于放了下来了,他放下戒备和负担,轻松然而惭愧,又后怕又庆幸,乌嫂也怔怔地看着他,她聪敏早慧然而也早熟的小人儿——乌嫂张开怀抱,玉壶同时扑过去,抱住她的裙子,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哭声,又是那么的宽慰解脱。

好一会儿,他们在外喝完了酒,小榕树又打发柳生收拾了,却仍不见乌嫂出来,有些儿当不得,这时就听乌嫂在里面轻唤:“纳兰,你来一下!”

他们都去瞪纳兰,兆学疚甚至说出声儿来:“怎么是你!”

纳兰赶紧去了,很快又过来,干巴巴地回道:“玉壶睡了,乌嫂在看书,让我们收拾好自便。她又说,妆园,她是必不回去住了。只是明天学校正常开起来,她会回去上课,让通知孩子们,她的学生,一个也不许少!”

那海风渐渐远了,然而他们真像出海回来下船后的感觉,世界的不安宁和摇摆、那大洋的感情和变化无常的摇晃给予的一种郁暗微醺的心境充斥在胸口。一时默默无语,行了半晌,到了岔路,纳兰道:“我回了!”

兆学疚连忙去拉,纳兰很警醒,腰儿一转,兆学疚就拉了个空儿,脸颊被他的辫梢儿扫一下,辣丝丝儿地疼,再看时,他已经站到了几米开外,兆学疚仍想追,小榕树看不过眼,又顾忌他浑身血淋淋的伤,遂踹了柳生一脚,柳生麻木地挨着,不悦地拦下兆学疚:“你老实点!”

兆学疚痴痴地看着,又苦着脸道:“你们不知道,我想先驯服了他,社会经验告诉我,要想取姐姐的好感,须先争取弟弟的好感,否则,他会像一座儿大风车,屹立在你和她之间,不断播送强大冷风儿。这小子,滑得像蛇儿,就知道在大罗天混,混得久了,那个地方就跟他多像啊,繁华是外形,冷隽是本性。”

兆学疚得柳生和一心的挟持,只好快步走,又伸手摸摸脸颊,多少有些在意,虽然身上已经不成模样儿了,然而身上的伤疤可以当做是男子汉的勋章儿,在脸上,那可就不一样儿了,比如那田中龙一,独眼龙,凶残丑陋,怪物一样儿,决不会有亲和力。风儿中又些微苦苦的菊花香萦绕着,尽管残花兀自不语,但它不断释放出的这股香气却好比活跃的生命在窃窃私语。兆学疚心中一动,凑近点,果然在小榕树的发辫里找到了菊花辨,他就沉醉地道:“老大,你留辫儿倒也好,只是前面的月牙儿就别剃了,你看,纳兰也结辫儿,戴一顶元宝帽儿,也很好看。”

小榕树恨得牙痒痒的,却也只能骂:“你皮儿又痒了吧?一心,你去请郭老儿来,扯也要扯起来!柳生,你大概把消息都放到,明天学校继续开学……”

兆学疚插话道:“老大,等等!我还能撑一撑!咱……得一起去,去西贝家瞧瞧小根儿,顺便在他家重新把我这身儿零碎收拾一下,大概也好了,省得又费钱,又着戴门子唠叨。”

小榕树斜眼看他:“你还知道省钱?”

兆学疚赔笑:“老大,以前的事儿,你都忘了吧,过去就过去了,你饶了我吧!”

小榕树“哼”的一声,转身领路。

一心喜道:“走啊,老大同意了!”

兆学疚道:“走快些,我胸口有口血闷半天了,等着到他家才吐呢!我得告诉他,肺病咳血是常事儿,不要怕,要出来的东西就让它出来,这也是自然的道理,不要因为那是自己的血就觉得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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