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暗夜梧桐树
谁来解释。
我只是个看热闹的。
——题记
“谢了啊哥们儿！”我还是努力冲张戈大大笑了一个。
“我是在帮郑小璐，不是帮你。”张戈斜了我一眼，又看看郑小璐，“明天中午见了，拜！”随后面无表情地斜跨起书包，快步走开。
他既然不想理我，为什么还要帮郑小璐把书带给我。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翻涌，可碍于面子，一句都问不出来。
的确，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吵架之后，我跟张戈见面依旧打招呼，上课不再挨着坐，而且话越来越少。刚开始时不适应，我想，任何一个人身边有一个明着对自己成见很深的人晃来晃去时，都会不爽，但是当我开始在图书馆和医院来回跑的时候，渐渐的，就淡然了。
在生命历程中，每个人都会有无数个相遇，但这其中的大部分都会变成擦肩而去的过客，只有那么很少的几个人，经历了争吵、怀疑、利益选择之后，依旧停驻，而且不论周围风景怎么改变，他们都在自己身边。
每个人一辈子的朋友都有很多很多，而其中真正的，也就那么几个。
张戈已经走了，接下来轮到谁呢？侯霸天、楚熙、屠士昭，你们会是停驻的那些吗？
走了张戈，还有别人。没事，哥想得开，放得下。
我坚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比如疏远了的张戈，以及消失了的孙浣。
“喂！你没事儿吧！”郑小璐突然伸手从我头上拍了一把。
“你温柔点儿能死啊！”我被郑小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种动作明明是男生之间的打招呼方式，她一身邻家少女的打扮，出手却如此野蛮，太让人反感了。
郑小璐手里掐着一段干枯的柳树枝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树枝上一枚狭长的柳叶极其耀眼。
“贯磊，你这纯天然的森林系头饰不错嘛！”
神啊，我今晚居然脑袋上挂着柳枝柳叶度过了我大学生涯的第一门期末考试，而且是坐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第一排，老师眼皮底下。
我说交卷时周围那几个女生笑什么呢，原来是在笑我。
郑小璐看着我涨红脸的样子，也开始前仰后合地开怀大笑。
“你故意不告诉我开卷考试，又特地看着我顶着柳枝进考场，咱俩有仇吗？犯得着这么捉弄我？”我心里不爽，但她毕竟辗转帮了我，对这种跟侯霸天一样奇葩的人期待不能太高。
雪越下越大，我和郑小璐坐电梯下楼，并肩走在校园里。教学楼和路灯的光芒被月光融化在光洁晶莹的雪地上，整个校园是稍一动心就脱离凡世的气象。
梧桐树下穿梭着下了选修课往宿舍走的学生，雪球已经开始划着弧线在校园最美的梧桐路上空飞来飞去。
除了那些冬天永远穿着羽绒上衣和楼腿短裤的韩国学生之外，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显然冻到了不少人。比如我身旁的郑小璐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执着地把手机递给我，要求我帮她跟楼下不知哪个小破孩堆的迷你雪人合影。
“大晚上的能看见什么呀！”我不耐烦地接过郑小璐的手机。
“你傻呀？开闪光灯啊！”郑小璐说话的声音也被冻得哆哆嗦嗦。
她的手机外面是个闪亮的糖果色外壳，手机太滑，我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把手机掉在地上。
……
我忙捡起来用衣袖擦上面的雪，郑小璐也没介意，还好没坏，否则还得赔人家手机。我在心里感慨，诺基亚就是牛。
刚拍完一张，手机开始震动，吓得我差点又脱手扔出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次进来的三条信息，发件人张戈。
郑小璐接过手机，简单看了一下，并没回复，随即把手机揣入毛衣外套的衣兜。
“你有屠士昭的消息吗？”正愁没得聊时，我想起了音讯全无的屠士昭，正好打探一下。
对屠士昭的担心和怀念涌上心头，我又一次在心底深深地认同，衡量一个人在你心中的的重要性，得看当他不在你身边时，你会有多失落。
“哦，他昨天从医院出来，在家休息。”郑小璐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儿，就像是在说，他刚吃过饭的感觉一样。
但是我震惊了。我立即止步，瞪大眼睛询问前因后果，而且为什么我们都联系不到屠士昭，只有她可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咱们都是朋友啊！你能联系到他，居然还瞒着我们，你觉得自己对吗？”
“谁说我联系到他了？”
“……”我有点恼火，额头冒黑线，敢情她是瞎编骗我的？
“我只是联系了沈颜。屠士昭没联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是昨天给沈颜打了电话。”
郑小璐一边感慨，一边瞧了瞧我，“看到了吧，屠士昭才是标准的好男人。哎，沈颜真厉害，居然钓到了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屠士昭。不过，现在有数不清的女生对她怀恨在心，各种穿小鞋，她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郑小璐话没说完，我立即掏出手机想打给屠士昭，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不论怎样，屠士昭没事就好，不然，谁给我们壮胆，谁请我们吃饭，谁开车带我们去酒吧，谁押着我们健身到傍晚。
“怎么？你也嫉妒她？可是沈颜似乎并不喜欢屠士昭。”我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我们都知道，沈颜的注意力在楚熙身上。“哪个女孩不想嫁个高富帅，生活阔绰，衣食无忧，可沈颜却偏偏喜欢楚熙。就冲这点，我觉得沈颜是个了不起的人。”说着说着，想起孙浣，我有点伤感。
“靠！嫉妒？你就这么看我的？”郑小璐停下来板着脸冲我嚷，神情非常不愉快。
“……我怎么看你了？我是在说屠士昭和沈颜的事儿。”我完全摸不到头脑，这是哪一出？
我刚说完，郑小璐更加不愉快，一副立马要爆发的架势，抬脚要踢我。
我立即反应过来，我方才无意中把她划入了想嫁高富帅的群体中……她曾经喜欢过我这个普通青年，似乎不应该属于这一类。
“哎！黄老师好！”我麻利冲着她身后的方向招手，大喊一声。郑小璐愣了一下，停下来扭头去看。我正庆幸躲过一劫，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更加尴尬。
“贯磊？”更加响亮的，中气十足，并且音色分外熟悉的答复声从我身后传过来。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中，像个僵尸一样回过头。
神啊，黄老头真的正从梧桐路的另一端走过来，他跨着一个巨大的公文包，那身经典的户外羽绒服敞着怀，里面穿了一身笔挺的西服，脚上却搭了一双显眼的白色旅游鞋。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成语，就是用来形容我现在这副处境的。
黄老头不仅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还用颇耐人寻味的眼神笑眯眯打量着我和旁边的郑小璐。
“咦？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我们思修课考试刚结束，商量一下帮同学请假的事儿。”我知道黄老头坏笑着，肯定是多想了。他这个人特别没谱，我有点后怕他以后上课东拉西扯时拿我举例子开玩笑，于是想极力撇清一下，虽然说完之后心里明白无谓的挣扎，越抹越黑。
“您怎么也这么晚才回家？大雪天儿的，师母得多担心呀！”郑小璐如此直率地冲黄老头打招呼。
“今晚学院聚餐，吃到现在了都，这就回去啦！拜拜！”黄老头不笑了，转身正要走，突然又回头，“贯磊啊，明天下午你带个硬盘来我办公室，我有点资料需要整理。”
呃……每次遇到黄老头都没好事，我宁愿刚才被郑小璐重重踢一脚。
笑着跟黄老师告了别，郑小璐的脸色并没变好。
“你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好玩吗？怎么，我有那么差让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块儿，这么着急撇清？”
“不，我觉得跟系花站一块儿挺光荣，特有面子，你想哪儿去了呢？”黄老头已经给我添了不少堵，我不能再招惹郑小璐了。
“真的？”郑小璐容色缓和了些，果然女生都得哄。
“当然了，骗你干嘛。”
“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郑小璐显然期待着我的回答。
月光均匀地洒在她面庞上，没了浓妆的修饰，她脸上的几枚小痣清晰可见，但此时我才觉得，最真实可爱的郑小璐站在我面前。
“好看呀。你长得很美，为什么非要化妆，学侯霸天穿奇装异服呢？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现在的样子。”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可我说完之后就有点为难，这种略显暧昧的对话，我既然不喜欢郑小璐，就应该竭力避免才对，因为任何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暧昧，都是耍流氓。
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
“我那还叫奇装异服？哇塞你也太老土了好不好！”郑小璐又嚷起来，但看状态已经高兴起来了。
“好，那我保留意见行了吧。”
“不行，你得全方位，无条件地支持我。”郑小璐开始撒娇状。
“凭什么！”这次改我嚷起来了，我可受不了女生撒娇，主要是，她不是我爱的人。我说完立马朝后退了几步，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告别吧。
“哎，我得赶快回去了，今天谢了，拜拜！”我抬起手腕象征性看看表，匆忙告别。
既然不喜欢她，就千万不能给她希望，否则害己害人。
郑小璐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指着梧桐路尽头，面色诧异，“快看！那是谁！”
学我的招数，哼，我是谁，我才不上当。
“别闹了，真的拜拜啦。”
郑小璐没理我，只是定定看着前面。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也顺着看过去。
梧桐路尽头，沈颜正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缓缓走过去。
那个男生当然不是楚熙，更不是屠士昭。